这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爬上来似的，听得我寒意彻骨,他依然带着谦和的笑容，好像刚才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他。
我：“全部？你不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你报警吧。”江岳似乎很无奈，将手机递给我，“只是在报警之前，咱们把饭给吃了，好不好？”
这语气跟哄孩子一样。
如果没有之前的可怕经历，我一定会觉得很受用。
我凝视着他，并没有接过那支手机。
事情跟我想得不一样，我还在医院，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无所知。看江岳的样子，一定很期待我报警吧。
为什么这么期待呢？
他明明就是凶手……
我用能动的那只手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没有说话，但我这样的行为明显算是妥协，江岳很开心，满眼亮晶晶。吃完了饭，我故意把他支出去，然后拿起了手机。
不一会儿，我的同事们过来看我。
于兰就在其中。
她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却始终站在那些人的后面，一下都没往前凑。许久没看见熟悉的朋友和同事，我有些感慨和开心，和他们聊了好一会儿。
江岳也忙前忙后，又是倒茶又是递水果。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了，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你们刚刚谁报的警？”为首的警察发问。
我说：“是我。”
江岳顿时紧张起来，趁着没人注意，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没搭理他，继续说：“警察先生，我这边有个情况要跟你们反映……”
我话还没说完，江岳直接打断：“秦书娅，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现在状况不对，不可以随随便便打电话，更不可以胡乱报警，你这样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我知道你埋怨我那天没能救你，但这不是我的错啊。”
说着，他叹了一声，“看你现在这样我很心疼，可你也不能报警说我是杀人凶手吧？我是你老公，你这样太让我伤心了。”
他说完，带着悲切的神色看向旁边，“不好意思，警察先生，我太太受了伤，这里……可能有点受刺激。”
他指着头部。
我惊呆了，忍不住想笑。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注意……
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里的出警表：“杀人凶手？什么杀人凶手？秦书娅是吧，你刚才在电话说你想反映的问题不是温泉山庄的安全隐患吗？怎么还扯到人命案子了？”
这下轮到江岳愣住了。
我满意地看着他脸上错愕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是的，我摔倒温泉山庄后面的山沟里，好几天才被人发现，这要是换成小孩子或是年老的人肯定命都没了，我住院到现在这家山庄都不曾露面，我想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我的话还没说完，江岳满脸铁青。
终于，说完情况后，我送走了警察，趁着同事们还没离开，我直接问江岳：“你刚才为什么说我脑子有问题啊？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你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江岳……你该不会那种病又犯了吧？”
桑雪惊讶：“什么病啊？”
江岳狠狠瞪我一眼：“你还病着，别胡说。”
“对对，刚才是我乱说的。”我装作说错话的模样，慌乱地冲着我的同事们笑了笑，“你们千万别当真。”
江岳的脸更沉了。
于兰看我的眼神松缓了许多。
没过一会儿，同事们离开，我让江岳替我送送他们。
很显然，江岳很不满我刚才的表现，直接送完客人就回家了，还说等护工来了我就有人照顾了。而他给我找的护工只值晚班，晚上九点之后才会来。
现在距离晚上九点还有好几个小时。
真有他的，将我一个行动不便的伤患单独留在病房。
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我无所谓。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于兰。
和她对视一眼，我心里有数了：“现在外面怎么样？”
“你老公已经把你外遇的消息传了出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还有……你之前负责的项目我来接手，但年终奖会提前打到你账户，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里休养吧，什么时候把家里的麻烦事情解决好了，什么时候来上班。”
于兰顿了顿，“这是大老板的原话。”
我苦笑：“那些照片你也……看过了？”
于兰迟疑几秒，还是点点头：“他用你的邮箱发出来的，好像是一场意外，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因为我接触的秦书娅只是工作方面的你，我只知道，如果我老公这样把我不堪的一面曝光，那我就会选择和他鱼死网破。如果……连这个不堪本身都是假的话，你还是小心为妙。”
于兰深深地看着我，目光里似有不赞同，“你早该和他离婚了。”
“就是提了离婚，他才会对我痛下杀手。”
“你是说……你受伤不是意外？”
“不是。”我摇摇头，闭上眼睛，“是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把我推下去的，但当时情况太突然，我没有看到那个女人是谁，但我听见他们对话了，是江岳的声音没错。”
于兰：“你要知道，仅凭你个人说辞是不能给他定罪的。”
我轻轻颔首。
但凡我手里有证据，就不可能一直拖到现在了。
我说：“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帮我去看看栩栩。”
“好。”
于兰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当晚就给我发了一段栩栩从幼儿园放学的视频。她不是家长，接不到孩子，但她可以拍到栩栩回家的画面。
视频里的孩子显得无精打采，面无表情。
我的栩栩从不会这样，一定是我的意外，导致这么久不能和孩子团聚，才让我的栩栩这样没有精神。
我要快点好起来，回到栩栩的身边。
晚上，江岳还是来了。
我没跟他说话，自顾自地洗漱。
动作很慢，做到这些很难，但我还是咬着牙坚持，医生说了只有多练习，恢复体能，我才能好得更快。
江岳靠在卫生间门边：“聊一聊吧。”
“我没话跟你说。”我看都不看他，开始刷牙。
镜子深处，江岳的眼睛深邃得可怕，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背后发毛，但依然硬生生撑住了。
“秦书娅，这是你提离婚的代价。”他说，“别想离开我，你是我老婆。”
我吐了一口泡沫，笑了：“干嘛这样啊，演出来的深情有意思吗？真想让我们回到过去，真想不让我离婚的话，可以啊——”
我抬眼，直直地看着他，“让我见见那个女人。”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把你迷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