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的这个他们指的是栩栩和翻翻。
我竟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心思细腻到这个程度，竟然如此敏锐，转念一想，如果换成是我，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依赖信任的人了，我大概也会这样吧。
我笑了笑：“怎么会呢，你成绩那么好，栩栩还想向你学习呢。”
栩栩立马说：“对呀，我听妈咪说了，康康哥哥是一中的学生，一中可厉害啦，不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
“听见了没？他们俩还想向你学习，你可要带个好头。”
看到我的笑容，潘康眼眶红了。
他快速低下头，用力地点点头：“我不会……让阿姨失望的。”
“这也是你母亲的希望。”我提醒了一句。
“嗯。”
这个休息日，我们一家玩得都很开心，尤其是潘康，他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我松了口气。
半大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丧母之痛不是一般小事，无论什么安抚都显得很苍白无力，只有时间能慢慢抚平。
潘康是汪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不舍。
在潘周远这件事上，那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帮了我很多，我不想也不能放着这个孩子不管。
更关键的一点……
我现在还没搞清楚汪娟的死到底背后有没有人操控……
她收到的那条消息一直让我悬心。
我后来也查过那个号码，可惜查无此人。
想想也很纳闷，明明都已经实名制了，这个号码居然名下空空，毫无归属。
通讯公司给我的回复是——这个号码是老号码了，之前就没实名认证，原本在发那条信息的第二天就停止使用。
也就是说，那个号码只用了那么一次。
只给汪娟发了那条消息。
发错了么？
那就更不可能了。
汪娟到底知道了什么，指的是唐敬的外遇，还是别的事情？
我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突然，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惊醒过来。
唐致微微皱眉看着我：“你在想什么，跟你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你怎么一直都在分神？”
“没有，只是想一点别的事情。”我扯了扯嘴角，“你说什么？”
“过两天陪我去给爷爷扫墓。”
他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我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爷爷说了，来扫墓也要带他喜欢的东西，如果不带，那不如不去。他这辈子就喜欢热闹浓烈的东西，给他买一大束花儿吧，颜色越多越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安排了。
我眨眨眼睛：“我和你……去给你爷爷扫墓么？”
“嗯，爷爷的生日快到了，以往都是要去的。”他盯着我，“怎么，不想去了？心虚了？”
我咬紧牙关：“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去不合适。”
“那你想以什么身份去？唐家少奶奶？”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样的笑容莫名让我有点恼火，好像我在故意跟他要一个名分似的。我怒极反笑：“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死者为大，你爷爷又是长辈，我不想在人家墓前还装模作样的。”
“只是表达一份敬意，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唐致白了我一眼，“你不去就不去吧，到时候我带栩栩和翻翻去。”
这话真是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我才冷哼两声：“你都把我儿子带走了，我能不去吗？你这人……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倔脾气。”
“懒得跟你吵架。”
“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我转过身，冲着天花板直翻白眼——再跟这个家伙待下去，我非得发疯不可。
重逢之后的唐致再也不愿遮掩骨子里的恶劣，有时候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比如这会儿，我真是想给他两拳。
要不是打不过，要不是我自己的命运还捏在他手里，我真想这么做……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了。
去扫墓的那一天，风轻日暖，是个很不错的天气。
得知我要和唐致一起去墓园，我妈一大早起来给我拿了一朵白色的绢花戴在胸口。
我妈还是很传统的女人。
她说：“你啊……第一次去扫墓，总归要像点样子。”
我拒绝不了她，反正唐致没有反驳，我也就顺她的意。
我订了好大一束花，灿烂漂亮，远远看着就像一团盛开的火焰，唐致看了之后竟然笑了。
他说：“要是爷爷看见了肯定开心，他就喜欢这样的颜色。”
墓园在城郊。
开车四十多分钟才到。
我抱着花，一手牵着栩栩，刚想让栩栩牵好弟弟时，唐致大步流星地过来，单手将翻翻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从我这边牵走了栩栩，率先走在前头。
我懵了。
见我还愣在原地，他回眸：“走啊，愣着干什么？”
我赶紧追了上去。
墓园安安静静，四周松柏林立，只有风时不时吹过，发出沙沙声响。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
按照扫墓流程，祭拜、送花，我接下来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呆呆地站在唐致身后，看着他牵着两个孩子给唐爷爷磕头上香。
我心里很清楚。
栩栩和翻翻就是唐家的骨肉，也是唐爷爷的曾孙子。
他们祭拜祖辈理所应当。
我没有阻拦。
唐致轻声说：“爷爷，我把那个当初跑了的女人找回来了，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恶？”
我呼吸一紧——这家伙在说什么？怎么能在过世的人的墓前胡说八道？
他又说：“但她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不是孤身一人了，您可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我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来。
赶紧把视线转向别的方向，可是眼前茫茫，似乎什么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耳边还是唐致那絮絮叨叨的话。
这一刻的他，像极了潘康。
好像回到了真正疼爱他的祖辈身边。
我有点不认识这样的唐致。
或者说，一开始我可能就没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我静静地陪着，直到另外一拨人来，唐致才收起了刚才的情绪泛滥，一个抬眼的功夫，他又回到了那个高冷森然的唐少。
“阿致哥哥。”倪芳快步上前，“我是来看唐爷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