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慧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几秒才开口：“身上的伤好起来并不容易，还是挺难熬的，什么时候你也跟我一样被人打了，大概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吧。”
这话回得是真好，瞬间就让对面的男人哑口无言。
我暗暗给林佳慧点了个赞。
就是要这样。
虽然不能在明面上得罪他，但自己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不然就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随便捏随便欺负。
难道她之前一直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就有什么好结果吗？她甚至……都差点彻底出卖了我，还不是沦为拳头之下的倒霉蛋？
纪桦：“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但你也要体谅我，我身体不好，又遇上你这样的事情，给哪个男人能忍？”
“呵……你要非这么说，这些事情也是你起的头，我们明明可以很好很幸福的，是你……亲手毁了一切。”
林佳慧冷笑，“你身体不好，我说什么了吗？我心里记挂着的还是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可是你呢，你自己心里过不去，就拿我撒气，要说出轨——是没错，我是做了，这一点我也不想撇清，但说白了……要是没你在前头做初一，也轮不到我做十五了。”
纪桦有点火大：“你就不能小声点？”
回答他的，是林佳慧的一声嘲弄的冷笑。
“咱们今天既然见面了，有些事情就摆在明面上说清楚了吧。”
她缓过一口气来，“我要离婚。”
“不可能。”
他断然拒绝，“我们还有孩子，不可能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林佳慧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隔着装饰花丛，我看得清清楚楚，也忍不住替她有些心酸悲哀。
一对夫妻都走到这个份上了，另外一方竟然还不愿离婚。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施暴者高高在上，已经享受到了虐打家庭成员的乐趣吗？
我不理解。
“由不得你，我今天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我要离婚，财产对半分，孩子的抚养权归我。”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起诉，到时候我们法庭见。”
纪桦错愕：“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情？”
“我绝情？”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话，眯起眼睛，笑容放大了，“你把我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绝情呢？现在说我绝情，哈哈哈……既然出轨是不能被原谅的死罪，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去死？”
“你要是死了，不就没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了吗？”
“纪桦，你少双标了，我不干净我承认，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起码，我照顾你时尽心尽力，即便知道了你的外遇我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她一口气说完，深呼吸了好几次，抬手理了理头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如果对内容没什么异议，你就签字，我们好聚好散。”
咣当一声。
纪桦猛地将离婚协议撕了。
动作太大，碰到了咖啡杯，才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我说了我不会离婚，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长大。”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语气里都是警告。
“佳慧，之前是我……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其实那天我也很后悔，要是你真的出什么事，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你动手。”
他话锋一转，又变得温柔起来。
只是这种温柔中带着一种急切的胁迫。
我都能听出来，林佳慧也一定可以。
果然，她嗤笑两声：“别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或者说，我不敢相信你……你这样的毒誓之前也不是没发过，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照打不误？”
“你说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呵呵，别逗了。”
“你第一次对我动手的时候，孩子被吓得一整夜都没睡，哭了好几天。你觉得这样对孩子的成长是一种帮助吗？你认为，在我们这样充满暴力的家庭里长大，对孩子是好事？”
她半讥半笑，“别这样了，纪桦，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随你签字也好，不签字也罢，大不了我跟你耗上几年，这婚也是离定了。”
纪桦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他盯着林佳慧的眼神也逐渐阴霾。
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该不会……在这里就要动手吧……
我想起林佳慧之前的叮嘱，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继续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任凭心跳飞快，也要镇定下来。
“纪桦，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这样可不像个男人。”
林佳慧淡淡地抛出一句。
也是这一句，彻底激怒了纪桦。
他猛地起身，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一记耳光下去，纪桦就收不住手了，直接扯着林佳慧的衣领，对着她的脸连扇了好几下，一只手顺势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地上按。
她尖叫起来。
瞬间，整个大厅都乱成一团。
等纪桦被人拉开，林佳慧的脸已经高高肿起来，头发乱七八糟，还有隐隐的血渍从发丝间流下。
我刚要走过去，她给了我一个制止的眼神。
我只能乖乖待在原地。
“纪先生，你怎么动手打人呢？”人群中，有人认出了纪桦的身份，十分惊讶。
林佳慧顺势指着纪桦，又哭又骂：“在家里打还不够，现在还在外面丢人现眼，我要跟你离婚，你就又动手！你真是好样的啊，在别人跟前人五人六，就会动手打老婆！”
“大家给我评评理，有这样的吗？！”
有人认识纪桦，自然也有人认识林佳慧。
他们夫妻之前在圈子里也颇有名气。
这么一闹，大家都傻眼了。
在林佳慧的强烈要求下，店里的经理帮她报了警。
纪桦想走，也被人群拦住，没能逃掉。
看到这里，我松了口气。
我知道，今天这场戏，林佳慧算是圆满落幕了。
等警察来了，我才悄悄从后门离开。
等在车里足足两个多小时，林佳慧才做完笔录回来。
我递给她一块裹着冰块的毛巾：“冷敷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