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比赛那天,李天爱穿着一条纯白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款款而来。
宋御冷嗤一声,“一会儿有她好看的。”
见到我,李天爱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嘲讽都快要溢出来了。
经过我的时候,她直直地往地上倒去,手还“不小心”打翻了我面前的水杯。
眼见着茶水就要泼到我的衣服上,我刹那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怕的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便伸过来改变了水杯的倒向。
伴随着李天爱的一声惊叫,她整个头都被水浇透了,发丝上还沾着几片茶叶,十分滑稽。
“贱人!”李天爱毫无理智地对我破口大骂,完全颠覆了众人往日对她的印象,一时间竟没人上前扶她。
等她回过神,又开始低声啜泣,娇娇柔柔的样子,宛若在看一个精神分裂的小丑。
主持人上台,宣告今年的规则有所变动,分为小组表演赛和个人笔试。
“小组表演赛?!之前没听说过啊。”
“我社恐啊!”
宋御幸灾乐祸地凑到我耳边,“怎么样,我这主意不错吧。”
好吧,又是为资本倾倒的一天,我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往年比赛只会公布得奖者,并不会暴露参赛者的具体分数,我想李天爱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这下好了,这是要把李天爱架在火上烤啊。
我顺势看去,果然看到她惨白着一张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10
表演赛上,主持人问什么李天爱都支支吾吾,一个都答不上来。
一开始观众还为她打抱不平,直言不能因为对方是学霸就故意刁难。
可慢慢地,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就连她的队友都开始对她不耐烦起来。
“这道题好像是高中题啊,我都算出来了,还数学状元呢,配吗?”
“还以为是大佬,没想到就是个草包啊。”
“这状元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
诶,这位同学,你说到点子上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不去当侦探都可惜了。
“我……我今天状态不好……”李天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
“嗯,刚脑子进水了。”我顺口接道,紧接着便是满堂的哄笑声,李天爱愤恨地瞪了我一眼。
天地良心,属实是这嘴它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怪我啊。
我躲到宋御身后,怯怯地探出一个脑袋,“李同学,你别瞪我,我害怕……”
笑死,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果然,李天爱听了我的话嘴角抽了抽,立刻换上了虚伪的笑容。
好不容易捱过了表演赛,我和宋御以小组第一的成绩出尽了风头。
而华清那边则是自然而然地将失败归功于李天爱。
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容许我压她一头的。
进入考场后,我毫无悬念地在笔袋里发现了一张小抄。
这小抄做得很有水准,重难点是一个没写上,却足以让我丧失考试资格了。
11
我将小抄攥在手里,借口上厕所时扔在了监考老师桌上。
果不其然,考试快要结束时,李天爱那尖锐的声音就在我背后响起。
“老师,我举报前面的同学夹带小抄!”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眼里带着愤怒、不解,还有幸灾乐祸。
诚如先生所说,人类对于他人的不幸还真是没有抵抗力。
我认命地交卷配合检查,所幸我早就写完了。
考场外,几个老师正等着我。
我将所有的随身物品都如数上交,身上也仔仔细细地找了两遍,依旧一无所获。
“不知道李同学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小抄的。”我和和气气地询问李天爱。
“当然是考试过程中,我看见你拿出来抄!”她心虚地吼道。
“不知道李同学说的是不是这张小抄。”监考老师拿出一张小纸片。
李天爱看了立马两眼放光,“就是这个!她作弊了!你们快取消她的考试成绩!”
看看,这拙劣的表演也好意思出来陷害我。
正巧考试结束,李天爱声音不小,很快周围便围了一群人。
“哟,这不是咱表演赛的第一嘛,原来都是靠作弊啊!”
“垃圾学校出来的人就是上不得台面,这下丢脸丢到全国了。”
“作弊狗,呸!”
……
“安静!”监考老师大喝一声,“这张纸片在开考之前她就交给我了,你是怎么看到的?”
老师们没说话,面容严肃。李天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
周围吵着骂我的人面色通红,低着头不敢再出声,只是看向李天爱的眼神有些不悦。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李草草,你给我等着。”
“奉陪到底。”
12
走出赛场,我的心情很好,毕竟李天爱现在不仅没了数学学霸的头衔,还沦为了笑柄。
还没等我笑出声,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一看,是曹琴打来的。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李天爱这个傻子找妈妈告状了。
刚一接通,曹琴劈头盖脸的辱骂就从电话中传来。
“小畜生!你皮痒了是吧,赶紧滚回来给天爱磕头道歉!”
“不去。”我冷冷地答道。
“什么?!”电话那头似是没想到我会反抗,毕竟我一直对他们是百依百顺的样子。
“我说不去。”我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耳朵聋就去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行,你翅膀硬了,那你别怪我把你奶奶留给你的镯子拿去卖了!”
我心沉了一下,当初奶奶送我离开的时候,把传家的翡翠镯子给了我。
可很快就被曹琴发现抢走了,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小孩子要这种东西干什么,我给你收着。”
可笑我当时一心想要讨好这家人,现在竟让它变成了威胁我的筹码。
我深吸一口气,“我回。”你们别后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想了想,给宋御打了过去。
13
等我出现在筒子楼的时候,没人认得出我,只当是李家得罪了什么人,躲得远远的。
毕竟我后面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还各个手里拿着小臂粗的棍子。
可不就是来寻仇的吗?
我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死丫头,你活腻了!”
曹琴红着眼冲出来就要给我一巴掌,没想到被我反钳住手,甩了一个耳光在她脸上。
“小畜生你!”曹琴看到我冰冷的眼神,一噎,倒在地上开始撒泼大哭。
听到动静的李父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吵什么吵!”
说着,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曹琴,愣了下,随即就要撸起袖子就要来打我。
我挥了挥手,两个保镖立马从门口走进来,二话不说往他肚子上招呼了一棍子。
李父吓得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了曹琴身后。
我蹲在曹琴身前,揪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视我,像她从前对我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我回来了,妈妈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
我看着她抖如筛糠的身子,真是没意思极了,“镯子呢?”
“不……不知道。”
我收起虚假的笑意,站起身,“搜。”
不一会儿,保镖就拿着一个红色的锦盒回来了,里面赫然放着奶奶给我的镯子。
我摸了摸那只镯子,极力压抑出眼眶内翻涌的湿意。
何其珍贵,幸而复得。
我将镯子妥善安放,“既然东西也拿了,我就先走了,至于磕头道歉……”
我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会让李天爱给我磕头道歉的。”
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表情,我心情很好地转身离开。
14
还不等我走到楼下,我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李家看。
是那个强奸犯!
我立马冲上去抓住他,嗓音嘶哑地吼出,“赵刚!”我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目眦欲裂。
他吓得直接跪在了我面前,看到我身后保镖的同时,空气中弥漫出了一股腥臊的臭味。
我嫌恶地退后一步。
这人是村上的流浪汉,在我初三那年,下晚自习回来晚了,没想到被他盯上了。
他将我拖到昏暗的巷子里,撕开我的衣服,拿出捡来的破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正当他想要对我不轨之时,见我迟迟没有回去的奶奶找了过来。
为了救我,奶奶被他狠狠推倒在地,摔到了头,血流不止。
赵刚慌了,连滚带爬地跑了,留我一个人挨家挨户求人送奶奶去医院。
后来,奶奶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想到这儿,我恨不得把面前的男人千刀万剐了,他竟然还敢拿照片来要挟我!
我看着赵刚陌生惊恐的眼神,一个劲地磕头,生怕惹到了我。
是了,我现在容貌和声音都变了,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我想到现在的李草草,突然有了个想法。
于是我慷慨地为赵刚指了条明路,还很好心地告诉他“李草草”的手机号。
15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横幅已经拉起来了,上面写着。
“热烈祝贺李天爱同学在数学竞赛大放异彩,为校争光!”
救命啊,真是有够土的。虽然这么想着,但始终压不下嘴角的笑意。
“天爱啊。”老教授笑眯眯地招呼我过去。
我走到他身旁,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位老者。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华清大学的吴教授。”
我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你这孩子真是好样的,数学竞赛那边分数已经出来了,你是这个。”
老教授慈爱地看着我,神秘兮兮地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这家伙想让你加入他的项目组,去华清大学,你愿意吗?”
老教授给了我很多温暖和帮助,现在让我走……
许是看出了我的犹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人往高处走,下次回来记得给我带瓶好酒。”
我忍不住笑了,还是叮嘱道,“师母都说了不让你喝酒。”
“你这孩子……”
16
当我站在华清的大门前,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可那些日日夜夜的辛酸都在提醒着这是我应得的。
踏入班级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李天爱那张僵硬的脸,应该是没想到特招进来的学生会是我。
但过了一会儿,轮到我表情定格,因为我看到宋御那小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也走了进来。
他欠欠儿地拍了拍我的头,“把口水擦一擦。”
我下意识地抬手捂嘴,回过神却看到宋御笑得花枝乱颤的,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宋御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然后对着我勾了勾唇,“怎么说我也是竞赛第二名,但最关键的是……”
他示意我把耳朵贴过去,然后轻轻说道,“吴教授那项目缺钱啊。”
好的,又是资本。
课间,我被簇拥在人群当中,“天爱,你好厉害啊,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
“天爱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不像某些人丢尽了学校的脸。”
“就是,也不知道她的高考成绩是怎么来的。”
……
每一句夸赞我的话背后,都有一个李天爱受伤。
我看着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脸色铁青地转身出去。
没多会儿,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很得意吧,我知道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不想被宣扬出去的话就带上你的东西滚出来。”
我听着有趣,匆匆跟周围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按照李天爱的指示来到了一条小路上。
17
刚走到她面前,她就将一张照片丢在了我面前,是赵刚拍的那张。
“李草草,你真恶心,你的姘头都找上门了!”李天爱鄙夷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无所谓地笑笑,“姐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上面的人是李草草,可我是李天爱啊。”
“你看这上面的人跟我哪有半分相似。倒是……”我故作惊讶,“跟姐姐一模一样呢。”
“李草草,你还要不要脸!”李天爱气得快要炸了。
我好心提醒她,“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让这张照片流传出去了,毕竟关乎姐姐的名声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天爱天天被赵刚骚扰,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还天天逼着李家夫妇给她钱。
不给就寻死觅活的,就连老两口的棺材本也没放过。
赵刚的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李天爱不得已只好回去把房本偷出来抵押了。
被发现了之后,李天爱竟然直接将李父从三楼推了下去,摔成了植物人,还将事情嫁祸给了曹琴。
听说曹琴被抓走的时候一会儿骂白眼狼,一会儿说妈妈错了,痛哭流涕,精神也有些失常了。
李天爱一心打发赵刚,不胜其扰,根本无心学习,就连到了论文截止时间也没注意到。
无奈之下,她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18
很快,老师发现了我和李天爱一模一样的论文,将我们喊到了办公室。
李天爱一口咬定是我抄袭了她的文章,说这篇文章是在辅导员的亲自指导下完成的。
“调监控吧。”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想多说。
我们辅导员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怒视着我,“李同学,你是不相信我的权威吗?”
“抄袭就是抄袭,不能姑息,我会上报学院,给你一个处分,好自为之!”
我盯着李天爱,一字一句地说,“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这是你的文章?!”
李天爱楚楚可怜地缩到了辅导员的身后,后者下意识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抚。
看到这一幕我还有什么不懂的。
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吴教授,咱们的实验数据被人盗窃了。”
不多时,吴教授风风火火地拎着校长赶了过来,“谁盗窃我数据了!”
我将我和李天爱的文章拿给他看,指着李天爱的那份说,“辅导员说这是在他指导下完成的。”
小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当即将文章砸在了辅导员身上,“放他的狗屁!想吃牢饭了吧!”
辅导员哪见过这个阵仗,平常也就玩玩欺软怕硬,看见大人物当即从椅子上滑跪到了地上。
“是,是她!”他立马指着李天爱,将她供了出来,“是她勾引我帮她作伪证的。”
“我真不知道这是您的实验数据啊,求您饶了我吧。”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李天爱哭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我冷笑一声,将手机里录的视频拿出来播放,赫然是李天爱在教室里翻我包将论文偷走的画面。
李天爱像个疯子一样,尖叫着来抢我手里的手机。
“够了!”校长失望地看着李天爱,一锤定音,“华清容不下你这种品行败坏的学生,你另寻他处吧。”
19
李天爱瘫坐在地上,待他们都走后,跪在我的面前抓着我的裤腿,泪流满面。
“草草,草草我们换回来吧好不好,姐姐错了。”说着李天爱就要拿头往地上砸。
我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我的好姐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后悔了……”
我将她摔在地上,“后悔?你有什么资格后悔!是我让你抢了我的身份毁了我的容貌吗!”
“李天爱,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给我好好受着,过你梦寐以求的人生!”
……
李天爱的事情在学校迅速发酵,一时间从学霸少女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学术界的败类。
而我丝毫不受影响,每天跟着吴教授做项目。
直到有一天宋御跑过来告诉我说李天爱杀人了。
李天爱退学后家里房子也被收走了,一时间无处可去,只能成日里跟着一帮小混混混迹风月场所。
赵刚染上了赌博,走投无路之下决定继续勒索她。
最终李天爱忍无可忍之下一刀将赵刚捅死了,死后又补了八刀,行迹极其恶劣,判处无期徒刑。
李天爱被捕后,在狱中查出了毒瘾,她在戒毒所内一直嚷嚷着要见宋御,说有我的秘密说给他听。
为了不让她影响到我,宋御去见了她一面。
彼时的李天爱哪还有半分从前的精致,瘦骨嶙峋,眼球高高凸起,活像一个女鬼。
20
“宋御,我才是真正的李天爱!”
李天爱死死地盯着他,妄图从他脸上找到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情。
可是没有,宋御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问她,“所以呢?”
“你,你知道……”李天爱脑子有点迟钝,表情凝固在脸上,显得滑稽可笑。
“那你一定不知道,李草草她就是个破鞋,早就被人给玩脏了!”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疯狂地想要从宋御脸上看到对我的嫌恶,可依旧没有。
她一瞬间泄了气,重重地瘫坐在椅子上,自嘲地笑了笑。
宋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认真说道。
“李天爱,草草能从重重压力之中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别人,是她自己的那一股韧劲儿。”
“就像石缝里的杂草,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会牢牢抓住,破土而生。”
“她的人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夺走的。”
“而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只会让我更加疼惜她。”
李天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两颗眼珠子都仿佛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轻轻松松就能拥有这一切。”
“轻松?草草从来一无所有,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还离开了。而你呢,你永远都不满足却只想坐享其成!”
“李天爱,你真的无可救药。”宋御说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21
一出来,就看到了倚靠在门边的我。
“草……草草?!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来了多久了。”
宋御耳根都红了,估计是害羞我听到了他的话。
我极力压抑住喉中的酸涩,“没多久,怕她对你不利,就来了。”
我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对话。
“宋御。”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把头发染回黑色吧,我喜欢黑色。”
宋御愣了一瞬,随即十分傲娇地说,“小爷我就喜欢白的。”
可是第二天我就看到宋御一头黑发站在我宿舍楼下,依旧痞里痞气的,但看着顺眼多了。
我自然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早饭,并肩往前走去。
往事已矣,从此少年意气,前路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