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燕王府内的灯火渐渐稀落,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宫灯在走廊尽头微微摇曳。姜辰暗自推开书房的屏风,轻轻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的万象——月色如水,映在青砖黑瓦上,仿佛整个大梁都被这柔和的银辉包裹。
他把手环在袖中,心中却百转千回。今夜在市井的种种亲昵,仍在脑海里回放。那串桃花手链、何晓薇被柔姐姐揪出守宫砂的窘迫模样、两人耳鬓厮磨时交织的呼吸声……一切仿佛都还在身侧,肌肤之温未散。
“我是不是疯了,竟然天天想着一个丫头?”他自嘲地轻笑,却分明觉察胸口的一阵阵悸动。
姜辰转身,走到桌前,取出一本折扇。扇面上绘着一株夜来香,墨色与金粉交融,散发淡淡花香。他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仿佛要借凉意散去心头的燥热。可凉风吹进房中,却吹不散他心底的炽烈。
“天子未立,我名义上的太子之位尚未究竟;北境与黑狼军之局仍危;朝中权谋、后宫波诡……我本该只顾国事,怎生反倒沉溺于这等小情?”他自言自语,却也无力自拔。
就在他凝神之际,书房门轻轻被敲响,压抑得只剩下一线余响。姜辰回头,只见赵吉悄步而入,手中托着一个小巧锦匣。
“殿下,何姑娘这几日身体稍弱,府中太医建议今日早些调养,恐难出宫。”赵吉低声回禀,表情却难掩关切。
姜辰眉头一挑,低声道:“何晓薇她……今日回府安抚了吗?”
赵吉恭敬道:“已回府,小殿下送至闺房。太医已调甘温汤药入内,吩咐殿下若有闲暇,不妨到府中探望一二,以慰愈情。”
姜辰点头,目光闪过几分欣喜:“好,我这就去。”
他迅速收起折扇,披上外袍,转身出了书房。偌大王府走廊静谧,只有足音和壁灯的微光相伴。此行虽近,却如履薄冰——毕竟何家的何丞相乃朝中栋梁,直接攸关他与何晓薇的未来。
姜辰一路小跑,不多时已至何府正门。夜色下府门紧闭,门外侍卫寥落,却看到他到来,行了礼,默然开启。
他跨步而入,迎面传来一阵低沉的香风——那是何府女眷常用的桂花香露。姜辰深吸口气,绕过两侧粉墙,来到一处小院,隐约见几盏宫灯投射下的人影。
“殿下!”一名小宫女见他到来,忙轻声招呼,同时让他稍等。
不多时,几声脚步,何晓薇身影出现。她一袭素纱侍女服,发丝低垂,眼眸微敛,却见到姜辰到来,顿时轻轻一笑,步履微颤。
“殿下好生惊扰。”她低声回礼,声音柔若春笋。
姜辰快步上前,正欲开口,却见她面色微显疲惫,嘴角却强挤着笑容。“小薇儿,你可安好?”
何晓薇垂首一笑,轻语:“多谢殿下关心,今日调药调息,情况见好,只是不敢多惊扰殿下夜来。”
姜辰见她憔悴,却强作镇定,蹲身在她身旁,将手轻放在她掌心。“这几日我在东市口与你共度,如何一个也不觉得疲累?”他眸色温柔,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何晓薇抬目,眼中闪过惊讶,旋即转为柔情:“殿下大恩,小女铭感五内。”她说着,却似在忍住心底的某种欢喜。
两人对视良久,竟忘了时间。夜风带着淡淡桂香拂过,吹乱何晓薇一缕鬓发。姜辰伸手,温柔地为她拂去。那一刻,他指尖触及她脸颊,酥软如花瓣。何晓薇微微颔首,任他细心为她整理,却也任那双手停留。心中燥热,呼吸便也跟着急促。
“不如,殿下今日留驻何府,良辰美景,不必仓促兼顾朝政也可?”她忽然轻声提议,语气既谨慎又带着一丝期待。
姜辰心中一暖,点头道:“我自当久留。”他伸臂,欲挽住她,却见何晓薇轻轻侧身,柔声道:“殿下忙于国事,还是早些歇息吧。小女住处便在此处,殿下若有事,唤奴婢便可。”
姜辰见她如此殷勤,心头一软,终不再挽留,轻拍她肩膀,道:“好,那我明早再来。”
说罢,他才起身,向府门方向去。待他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何府小院中灯影摇曳,她的身影在灯下微颯,似有泪光隐现。
姜辰心中一揪,脚步却也放快。他本想再多留,却终究顾虑繁重,一夜风雨,终究还是分离。
府外,姜辰回身上马,目送何府高墙深锁,心底翻涌着复杂情绪。他无数次幻想的并肩江边,如今却在现实中出现了太多阻碍。
“孤注一掷吗?”他低声自语,手紧攥缰绳。转而又一笑,“生死契阔,或许本就该一搏。”
月下马蹄声碎,他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朝王府方向疾驰而去。
翌日清晨,燕王府内。姜辰一早在书房研读奏章,却全然入不了眼。兵部尚书奉上北境最新战报——黑狼军在朔州屯兵八万,前线告急;礼部尚书为何晓薇提亲的消息也在朝中传开。
他神色凝重,却终在奏折之间划下一行字:“赐何家帖子,暂缓婚事。”随后停笔,眉头紧锁。片刻后,突然起身,提刀出门,直奔皇宫——他要亲自将急旨呈上,以绝后患。
在金銮殿前,天子梁皇正与群臣议事。何丞相与钟文斌俱在旁,各自神色复杂。姜辰策马而至,依礼跪拜,递上急旨。
梁皇接旨,扫视密折,神情微变。众臣屏息。良久,他放下密折,冷声道:“何爱卿此举,朕甚喜;但朕今日要立新太子,也正需深思。此婚事,暂且搁置,待朕定夺。”他目光落向何丞相与姜辰,“二人皆是朕所倚重,今后朝中大事,须俱同议之。”
何丞相与上将军齐齐行礼,默然接受;梁皇再转目光对姜辰道:“朕尚需你的良策,北境之局,殿下何思?”
姜辰起身,朗声道:“北羌铁骑已八万,粮道受阻,若再不遏止必危。我建议遣使离间二部,烧毁粮仓,并用离间计夺取乌土仆部归附,同时令安南将军钟晓单突袭后路……臣等详策,可立破敌之功。”他言辞犀利,条理分明,如天籁。
梁皇眼中精光一闪,连声赞许:“好!朕便依此令行。”群臣低呼称善,殿内一片振奋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