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了，就在小罗接她老公电话时，程旭的信息也到了，说他的车停在隔壁的厂门口。
奚悦明白，他这样做是了然自己一向的顾忌。想到这一点，心里忽然感觉好像有点酸酸软软。他一向都愿意照顾自己的感受。
奚悦临走时磨蹭了一会儿，听着打卡机那边渐渐安静下来，明白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撑着伞走出去。
雨小了很多，程旭坐在车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工厂大门，直到他熟悉的那个身影出现，然后他赶紧发动车子慢慢驶过去。
昨天到的C市，然后今天周五，把张谦他们打发回去，找个借口说这边有朋友双休日要聚会，还是住在之前的宾馆。
联系奚悦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上次听张谦讲了奚悦的近况，程旭连续失眠了两个晚上。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能碰上让自己失眠的人，除了奚悦。
说到将来，他不想再等。
也许是之前等的时间和想的时间太长了，他觉得，是到了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程旭充份地发挥了一个工科男的职业习惯与优势，把各种可能都分析了一遍。
最好的一种，无非是奚悦可以来省城，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或者，他可以去C城定居。
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并且越来越强烈，压都压不住。又不是很远！
有何不可？
反正失眠，干脆直接坐起，点了根烟，上网查找C城市区范围内的房价。
搜索结果让他暗自松了口气，C城目前的房价顶多只有省城的三分之二。
把目前的这套小房子卖了，在C城买个二室一厅，或咬咬牙多贷一点款，买个三室一厅都不成问题。
所以，目前最关键的是工作问题。反正自己也是省内到处跑，住哪都是住。
想到这一切，心下坦然。
奚悦收起伞，上了程旭的车，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车窗外大雨变成了蒙蒙雨丝，这是梅雨季节的常态。
江南常有，湿溚溚，粘乎乎，洗了衣服通常晾个几天，住一楼的话家具墙壁直接发霉长毛。可以说这是一年之中令人最不舒服的季节。
但此时两人坐在车里，程旭放着音乐，都不怎么说话，只看着雨刮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路上堵得历害，程旭走走停停，车窗外喇叭声此起彼伏，骑电瓶车的，自行车的，各色雨披穿梭往来，但两人并不觉得烦躁，程旭开车久了习以为常，坏天气可不就是这样考验人的耐心。
奚悦却在认真地想，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中，始终还是觉得跟程旭在一起，最安宁，最轻松。
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调笑，搞怪，开玩笑，搞小动作，反正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只是冲她好脾气地笑笑。
她自认对他好像从未有过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虽然这是她一直向往而从未体验过的。
之前的小齐，后来的曹建明，中间的各种他们，要不就是让她毫无感觉，死水一潭，要不就是到后来压力倍增，只得逃离。
奚悦歪着头看他的侧面，差不多小半年没见了，他看起来瘦了一点，脸上的轮廓更显刚劲。谈不上多帅，但绝不难看。眉目深遂，鼻梁高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路况，偶尔看一眼反光镜。正是下班高峰期，车辆不得已龟速前行，眉宇间却未见任何不耐烦。
他们认真地讨论去哪吃晚饭，但没人提之前的美食城。
想来想去，还是去年前吃过的那间自助餐厅。
幸好是下雨天，虽是周五，这间价格中等，食物种类齐全的餐厅人并不多。
奚悦想起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周荃及王澍四人一起进餐的情形。
不过半年时间，周荃的近况不禁让她暗自唏嘘。
程旭显然也想起了同样的两个人，问奚悦：“上次一起吃饭的你的朋友，他俩结婚了吧？”
“结了。”奚悦淡淡地说，显然不准备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程旭点点头，起身先去给奚悦拿了点寿司和三文鱼，并倒了酱油挤了一点点芥末，放到奚悦面前。
很多人都不爱吃这个，他也不爱吃。
她知道。
他爱吃的是各种肉类。
再次回来是捞了两盘海鲜，各种贝壳虾类。先给她下到桌上的小火锅里。
第三次回来，一只手里拿的盘子里，两杯鲜榨果汁一人一杯，另一只手里是各色凉菜。
自助餐他习惯先吃点各种凉菜。
凉菜里基本也都是奚悦爱吃的，口水鸡，酒香猪肝，泡椒木耳，海带丝等。
吃完了面前的一堆，程旭继续当搬运工。
这次他拿了一堆烤羊肉串，奚悦也爱吃。
他捧回来的还有煎牛排，几盒牛羊肉卷，扔进小火锅里，然后放开来吃。
等到最后，奚悦甜品和水果都吃得差不多了，程旭又拿了几盒牛羊肉卷继续涮。
奚悦一手托腮一手扶胃看着他吃。
程旭迎上她的目光，忽然觉得心里非常坦然的感觉。他也很诧异。
之前跟奚悦单独相处，总是会动不动不自觉地忐忑，慌张，犹疑，虽然过后想想，在偶尔的忐忑，慌张，犹疑之外，还是欢欣更多。
如今，也许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吧，所以心里反而只剩平静。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程旭把眼前的食物基本都光盘了，然后唤来服务员收拾了面前一堆空盘。
奚悦拿了点水果过来，两人面对面慢慢吃。
程旭水果吃得不太多，吃了两片西瓜后，就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继续啃。
她好像更瘦了。
刚吃下很多食物，餐厅里温度也高，小火锅的热气熏着，奚悦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偶尔抬头看一眼程旭。
程旭一边吃一边不疾不徐地问奚悦，C城的哪个片区她觉得比较好？
奚悦有些愕然，想了几秒后回复，虽然C城城区面积不算大，但自己从小到大活动的范围始终在自己家的周围一带，其他区域说实话自己也不算太了解。
然后程旭又问：“你家附近有你比较喜欢的小区或刚造的新楼盘吗？”他去过奚悦家的小区，很老的房子了，电梯都没有。
奚悦只得回答，有是有，但数量不多。
程旭笑着说：“那明天有空吗？带我去转转吧。我想在这里买房。”
奚悦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在省城买了房吗？C市房价目前是不算高，但到底连二线城市都算勉强，你确定要在这里投资房产吗？“
“我不是投资，我也没钱投资。我是刚需，我想在这里定居。“
“啊？”
看着奚悦张城O型的嘴吧，程旭忽然有种很想上去捏一捏她的脸颊的冲动。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上扬，眼睛也弯了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过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城，但很适合生活吗？我觉得你讲得很对，去年在这里待过一阵，我发现我很喜欢这里。所以我想试一试。”
程旭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孩说。
奚悦垂下眼睛，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看来你挺有钱的，现在买房，普通地段普通户型，付个首付最少也得二三十万，后期还得装修之类的。”
“我肯定不是有钱人，只是打工一族。父母也是普通退休。我算过了，准备把省城的房子卖了，基本就没问题了。”
程旭冷静地给奚悦算了一下，省城的房子面积虽小，但前两年买的时候便宜，也没花多少钱，但这几年省城的房价先涨上去了，所以这套房子也升职了很多。但C城的房价在沪宁线上不知为何一直不温不火，始终处于价值洼地。
他把自己原来的小房子卖了，在奚悦家小区附近买个新一点面积超一百平的电梯房，首付一半都没问题。剩下的贷款可用公积金支付。至于装修款，只要不是豪装，自己手里这两年存下的钱足够支付了。
“你这么任性的决定，你父母知道吗？他们支持吗？”
奚悦半开玩笑地问对面的人。
“额，我从来也不算是任性的人吧。父母那里还没跟他们说。不过我自己的决定，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负责到底。相信他们不会过份勉强我。“
程旭说完后，跟奚悦简单介绍了下家里的情况，强调还有哥哥嫂嫂在省城，并且离得也不远，就算有急事要回，最慢两三个小时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