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悦捧着杯子胡思乱想，程旭看着她呆呆的神情，以为她又挨了母亲的骂，心情不好。
程旭刚要开口，奚悦的手机响了。
奚悦看了有眼，摁掉了。
手机又响了。
响到第三次，奚悦终于接了。电话里的男人急促而大声地问她人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别再打了，你再打，我也是把之前讲过的话再讲一遍。真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奚悦的语调平静而倔强。又一次挂断。
手机很久都没有再响。
两人沉默。奚悦轻叹一口气。
程旭再木讷也能猜得到，奚悦这样的姑娘，27岁了，怎么可能从来没有感情经历。
只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段感情同样令人遗憾。
他不知如何开口，就像他一贯不擅长制造话题一样。
幸好奚悦先开口了：“你没回去，在这里呆得无聊么？有没有出去转转？”
他笑着摇摇头。然后告诉他说，就算回去了，他也一向是独处的时候比较多。
奚悦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自己待着一般怎么打发时间呢？”奚悦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问。
“哦……这个，有时候打游戏，不过打得不太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有时候么，看看球赛，有时候……电脑里下点电影看。”
单身汉的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他有点无奈地想。
奚悦也有点奇怪，怎么会问他这些问题。
跟小齐在一起，基本都是小齐挑起话题的多。他小时候钢琴，素描，围棋，书法这些都学过，懂得也多，所以话题也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眼界不同吧。
所以时间长了，没有压力怎么可能。
但跟程旭在一起就感觉轻松多了，有时在QQ上聊天偶尔自己还会心血来潮逗他一下，开开玩笑之类，她相信他不会生气的，顶多有点囧。
想到这里，奚悦忽然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
“怎么了？”程旭看到她笑了，心里一宽，又有些奇怪。
“没什么，我也喜欢看电影，不过一般不下载，我之前喜欢买碟片。不过现在的音像店好像越来越少了，所以很久没淘到什么片子了。”她收回笑容说。
“哦，我不怎么买碟，都是直接网上下着看的。电脑里存了很多部了。”程旭看着奚悦的脸色平静了下来，自己好像也放松了不少。
“哪些类型的片子？”奚悦好奇地问。
“战争片，科幻片，悬疑片，侦探片，动作片……”一口气说完，他看着奚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奚悦说了句：“悬疑片和侦探片我也挺喜欢的，可以煅炼逻辑。”
“啊，那倒是。“程旭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以为女孩子都只喜欢爱情片。
秦娜有次说过，女孩子都喜欢看爱情片，浪漫唯美。
他记得自己听完面无表情，并不是他故意，他真的是不懂何为浪漫唯美，他怕自己看着看着可能会睡着。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最近有什么新片子吗？“他也被自己的提议吓了一跳，他何时变得这么主动？
“最近上映的好像只有喜剧片，我顶不爱看喜剧片。“奚悦朝他撅着嘴说。
他又只得默默地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真的苦。
“你电脑里有好看的悬疑片吗？“奚悦忽然问。
“有啊。“程旭随口报了几部。
“要不到你那里去看算了。”奚悦忽然说。
“好啊。”他抑制住心跳秒答。
奚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提议，也许是这两天太郁闷了，实在不知道如何排遣。
但跟程旭在一起，莫名地感觉让人安心。仿佛做什么都可以，自己都不会觉得有压力，对方更不会给她什么压力。
走时，程旭问奚悦：“杨枝甘露再带一杯走吧。“
“带两杯，推荐你也喝一杯，有三分甜的那种。“她笑着说。
“好。”他最喜欢看她笑逐颜开的样子。
奚悦第一次进程旭住的这个宾馆，五层的楼房，面积不大，价格适中。
到了房间，两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奚悦看到房间里收拾得还算整齐，没有出现袜子衣服乱扔的场面。
以前听小齐讲过大学时代男生宿舍乱到看不下去，忍到大二，他只好在校外另租一间房，外找一个种点工打扫。奚悦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程旭也在暗自庆幸，幸亏每天早上都有随手叠被子和扔垃圾袋的习惯。
行李箱收在壁橱里，脏衣服及时洗掉了，晾在顶楼的阳光房里。
打开电脑，程旭又心慌起来。有个专门的文件夹存了几部爱情动作片，不过幸亏被他加了密的。
想到这里，他又定下心来。
程旭点开D盘，找到文件夹，奚悦看了看片名，便指了其中一部。
程旭把房间里的两张椅子搬到桌前，把音量开到最大，拉上窗帘，把杨枝甘露插上吸管递给奚悦。
这部片子他早就看过了，情节曲折烧脑，奚悦看得很认真。
中间偶有一些恐怖镜头，程旭在一旁看着奚悦，她稍有一些紧张，很快恢复平静，而后不时与他讨论起情节走向。
程旭感觉自然又放松，他很喜欢这个与她共度的下午。
虽然一开始，两人一个感觉无聊一个感觉郁闷，现在看来都过去了。
程旭想起之前有亲戚介绍过的一个女孩，身高据说只有155，穿着高跟鞋还不到到程旭的肩，嗓音细细柔柔。
认识第一天的活动是吃完午饭去看电影。女孩自己挑了一部恐怖片，在程旭看来非但谈不上恐怖，甚至有点弱智。但女孩全程都很害怕的样子，在昏暗的影院中不断靠向他。他则觉得剧情很好笑，并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看法。
结局可想而知。女孩直接对介绍人说两个人实在没感觉。
到底什么才是对的感觉？
程旭一直都没想明白。
他只知道，跟奚悦在一起，他们应该从来不算是男女朋友那样的约会。大家始终小心翼翼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并未有时刻想贴近。
也许这样刚刚好，双方都是落落大方的姿态。
互相可以敞开心扉分享心事，又不必承担恋人或相亲对象之间患得患失的压力。
很多时候不是不想考虑未来，应该说实在是没资格考虑。
看完已是华灯初上，两个人闲闲地穿过弄堂，走到程旭中午吃过的商场美食街，吃点晚饭后，送奚悦到小区门口，程旭慢慢地走回宾馆。
明天又是未知的一天。
十月份长假过后一上班，照例又是忙得天昏地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忙起来累是累一点，晚上到了床上倒头就睡，没空伤春悲秋，忘却也好，麻醉也好，暂时感觉不到痛就行。
这阶段看起来风平浪静，谁不是若无其事舔着自己心底的伤口默默生活呢？
到了周末程旭回家，又是被父母一通训话。
他觉得除了沉默，没有更好的策略。
母亲的讲话也越来越刻薄，也许是为了激他，直接对他说，越拖越难找，越拖越没人要！
也没讲错。程旭心想。
他也知道，无非是对他们挑明了自己对秦娜的态度，让父母更失望，并且下不来台。
本来在父母的心目中，自己与哥哥，一直以来就无法相提并论。
很多时候，升学也好，工作也好，个人问题也好，一直无法达到他们的期望。
原先的淡淡的疏远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赤裸裸的歧视与嫌弃。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不管他们是不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是为了你好。
心底的悲凉渐渐弥漫开了，似要铺满整个胸膛。
虽然脸上神情一贯木然，还是刀枪不入的样子。
忽然他想到奚悦。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还有那样一个更令人崩溃的家庭。
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啊？她每天承受的压力与难堪，这种感同身受，让程旭越想越心痛。
对，心痛的感觉。
他又回想起客栈那晚，胸口被她的泪水打湿的一大片。
掏出一根烟递到嘴边接住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嘴唇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