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中旬,大家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着上月的结算和申报。
中午吃过饭,大家都在休息,小蒙忽然“呃“地一声,捂着嘴冲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脸色很难看地推门进来,对奚悦和小罗说,跟何会计请过假了,下午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小罗想起,上午她好像就听见她在卫生间吐过一次。
“是吃坏了吗?“奚悦走过来问?
小罗摸了下小蒙的额头,“不会是着凉发烧了吧?“
小蒙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回去了。
两天后,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小蒙怀孕了!
小罗神神秘秘地告诉奚悦;“听说何会计也懵掉了。“
第三天小蒙来上班,脸色暗黄,一上午到卫生间吐了两次,中午刚到餐厅吃了两口又全吐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下午何会计召集她们专门开了个小会,主题是小蒙已经订婚了,怀孕快两个月了,吐得很历害,状态很差,准备先请一周的假。所以接下来的一周,她的工作小罗和奚悦先想办法分着顶下来。
至于接下来,小蒙的肚子越来越大,就算来上班,也不能常跑外勤了,何会计说人员安排上她会尽快想办法。
“大家都是女同志,怀孕了还要工作是特别幸苦,你们还没经验,我是有体会的,大家多体谅一点。“何会计对奚悦和小罗说。
下午何会计单独去了银行谈承兑额度的事,小蒙把手上的工作大致跟奚悦和小罗讲了一下。
“已经在找酒店和婚庆了,现在这样,只能尽快办这些流程了。因为时间紧,都是临时去订的,费用谈不下来,幸亏婆家承担了一切。这样也好,我现在这样状况,也不能奔波操心,就全听他们的好了,我父母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这里租房住,他们也很不放心,现在这样的归宿,以我的条件,算是很不错了。“小蒙面色坦然。
两个人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啊。
小蒙说,国庆节相的亲,对方一眼看中了她。虽然是国企普通员工,但工作稳定,收入好,家庭也没有负担。婚房什么都是现成的,男方父母说了,等结了婚,想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就专心带孩子,经济上绝对不会让她有什么顾虑。
她说,这些年,她在C城一直租房一个人住,前男友到后来也不过是拿她当备胎而已,除非考上公务员或事业编,否则不会给她机会转正。谈恋爱的时候要多甜有多甜,几年了,谈到结婚,男人只会比女人更现实。
这次相亲的男的,已经三十二了,头都有点秃了。前几年估计也是挑得历害,现在看到小蒙年轻娇媚,身材高挑,一眼就看中了。见过三次面,请小蒙到家里玩,并且去参观男方装修好的婚房,当晚就住下了。
只是没想到也没几次就中了招,男方父母倒是很高兴,直接说立马准备办婚礼,什么都不用小蒙管,把胎养好就行。
“过了年就27了,我也该醒醒了。现在这个机会,我还是抓紧了比较明智。“她笑着对奚悦和小罗说。
小罗直呼小蒙运气不错,有这样的公婆就算是烧了高香了。小蒙的父母四十岁起就双双下岗在家,靠摆小摊做点小生意维持,她一早明白,结婚生子家里都不可能给她太大帮助。
小罗找的是大学同学,老家离C城一千公里的外省。男友毕业后也不想回经济落后的家乡,就跟小蒙回了家。去年结婚,公婆一分没出,对小家庭属于半点支持也没有。
小罗家里父母也不看好他们,但多少心疼女儿,给了点钱,再加上两人工作后的存款,勉强付了首付,但最快也要到明年才能拿房。
小罗说她没办法,暂时还不能考虑生娃的事。
她结婚后又不想在租房上再支出一笔费用,只好厚着脸皮还住在娘家,夫妻俩就睡自己婚前的小房间。孩子如果出生,是断断再挤不下的。
“我的目标是明年拿房后尽快装修,哪怕简单一点,通风通个半年多,我们就搬进去。然后争取三十岁前能够当上妈。”小罗严肃地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我倒是没想这么快当妈,但孩子既然来了,也没办法,就顺其自然吧。其实,我的目标只是三十岁前能把自己给嫁出去,现在看来,是提前并超额完成任务了。”
小蒙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接下来,小罗和小蒙又不可避免地开始地替奚悦操心了。
小齐在厂门口等过几次奚悦,办公室里三个姑娘在一起相处好几年了,她们俩多少都知道一些他们的事。
“你是不是介意他后来离过婚?”小蒙好奇地问。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奚悦苦笑。
“我和他,现在年纪都在这里了,不可能光谈感情不谈现实,真的是不合适,互相之间差距太大了。“奚悦苦恼地捧住头。
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不能混为一谈,但也无法完全割裂。
跟小齐在一起的最初,确实很享受恋爱的感觉。每天下了班就要迫不及待地见面,吃饭逛街看电影恨不得时刻腻在一起。有人每天为自己牵肠挂肚,时刻考虑自己的感受,奚悦总是感觉,以后的人生,很难遇到一门心思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了。
她也不得不承认,在一开始,确实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快乐时光。
只是,跟万事万物没有不同。快乐,怎会持久。
这样热烈的追求,让她动心,却又让她无时无刻都有隐隐的担忧。
她担心小齐炽热的感情来的快,也消逝得快。
相遇的时候,他和她都很年轻,他们以后都还会遇到很多人。男人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魅力会越来越多,而女人,正相反。
现实的鸿沟更让人忘而却步。
她也很明白,小齐欣赏她的独立,喜欢她表面上的明媚活力。
随着了解的深入,她也明白,如果少了家庭背景的加持,多了生活的压力,其实他身上能吸引自己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的。
小齐从小到大被无条件宠爱和包容所培养出来的观念就是抓紧时间享受人生,但奚悦却是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多地经常被深藏心底的不安全感折磨,表面上还要时刻维持云淡风轻。
尤其一想到要去面对他的家人,她问都不用问也能想到,双方的差距一旦摆到台面上,自己的父母就不用说了,反正也就那样了。
小齐口中的母亲这么强势,哪怕修养与气度让对方不会当面刻薄自己,但不经意间流露的轻微傲慢更让人感觉深入骨髓逃无可逃。
一想到这里,这种无力,无奈,无望,都成为了套住她脚步的枷锁,令她不得不退却。
这种外表与内心的急剧反差也经常会若有若无不可避免地表露出来,在小齐看来,这种奚悦有时候的捉摸不透对他反而更具吸引力,更让他欲罢不能。
他曾不止一次掰着奚悦的头,心痛欲绝地问:“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
奚悦只肯答:“你很好,是我不太好,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他觉得自己的诚意已用到了一百二十分,为何还是打动不了她。
至于她强调的所谓家世不对等,他则觉得根本不是问题。他会想办法去说服父母,但奚悦无论如何表示没有信心。
崩溃之下他选择了相亲结婚。一年不到的婚后生活他表现得不像行尸走肉至少也是时时心不在焉。最后女方坚决要求趁没孩子赶紧离婚,放各自一条生路。
这一番下来更坚定了他说服奚悦的决心。本来他与前妻倒是门当户对,但没有感情基础,不是一样走不下去么?如果奚悦担心家庭关系太复杂,他可以想办法说服母亲另外置业搬出去住,这应该不算太难的事。
奚悦仍然不肯松口。
她认为小齐并没有从一段短暂的婚姻中获得成长,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她看得很清楚,都是快三十岁的人,她也想尽快有自己的小天地,讲得隐晦一点,无非是想明正言顺逃离娘家。
小齐不一样,他在父母羽翼下一直生活得很顺心,一家人在一起从没感觉一什么不好。家里用一个住家保姆,一切都操持得停停当当。
非要分家搬出去,自己岂非成了离间对方家庭的罪魁祸首?这一点,奚悦觉得无法宣之于口,当然其实也没必要多说。
非要搬出去,不是做不到,而是有什么必要呢?
小齐生活上很有情趣,但明显不会也不愿承担什么家务。以他俩的收入不靠婆家支持,顶多只能维持中下水平的生活。奚悦没问题,但小齐时间长了不可能适应。也不应该拉着他来适应这样的生活。
说到底,无非是不够爱。至少,她对他,爱得不够,信心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