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上BRT，到了昨天下午从动物园过来下车的那一站，他跟着奚悦下去。
他以为她要带我重走一遍昨天的路线，结果她带程旭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昨天走的方向是往市中心区，今天这个方向就是往城外了，更清静一点。”
果然，与昨天的景致不同，除了白墙黑瓦的老房，并无其他高楼大厦，只是不时出现一些红砖的平房，一排排外墙缀满碧绿的爬山虎，窗户玻璃残缺不全。
奚悦说过去这边再往西就接近城郊了，有好几个大厂，现在要么改制了，要么搬到很远的城外工业园去了，慢慢地这里就废弃了。不过看着反而更有一种遗世荒凉的感觉。
走了一段，程旭跟奚悦说等一下。走进路边一个小超市，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奚悦一瓶。
他们在运河边一个码头的石阶上坐下，河对岸还是一排老房子，看着年头很长了，摇摇欲坠的样子。但不断地看到有人进进出出，还有自行车和电动车经过。
“我小时候就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挨着运河很近的。”她说。
“那时候运河里全是船，一辆接一辆，我总在想，在古代，大运河就是现在的高速公路吧，还经常会堵起来呢。”说完，他和她都笑了。
他们谁都没提昨晚QQ对话的事，仿佛一觉醒来都忘了。
那个下午，不记得在河边坐了多久，聊了多久。反正都是聊一些小时候的事，还有学校里的事。
初秋的下午，阳光正好，微风徐徐，天空蓝得分外纯净。
明媚而又不太激烈的日光，照出地上摇曳的树影。
他这三十年乏善可陈的人生，却在那个下午，跟她两个人聊得眉飞色舞，笑个不停。
他是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
之前他从来都不是话密的人。感觉奚悦应该也不是。
但今天他们明明一直在说，一直在笑。
直到天黑了分手各自回去。
晚上回到宾馆，打开电脑，登录QQ，发现奚悦没有上线。秦娜倒难得上来打招呼。
程旭硬着头皮回应她。
她很得体地问他是不是刚加班回来，身体是否吃得消。
程旭含糊地应着，然后说要去洗澡了，赶紧下线了。
周一早上，程旭停好车走进办公楼时，看到奚悦，她笑着朝他点点头：“早。”
“早。“程旭看到她的笑颜，心情顿时也变得像早晨八点的天空一样明亮。
周一早上各部门会开例会，然而财务部似乎整整开了半天，一直到中午吃饭时一屋子四个人齐刷刷地去了食堂。
程旭还跟她们三个坐一桌，但她们都出乎意料的安静，匆匆吃完就回办公室了。
下午才隐约听说，奚悦被上次的供应商投诉了，说是态度不好。
何会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为了平衡各方关系，还是批评了奚悦，并扣除了当月部分奖金。还听说老胡在这件事商添油加醋下了不少功夫。
程旭想起上周的担心，这么快就成了事实。
他看着QQ上奚悦的头像，感觉她现在情绪肯定很差，很想安慰她一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沉默到了下班，晚上回到宾馆打开电脑，奚悦的头像是亮的。
他立刻发了信息：“还没休息？”
“嗯。”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这也不奇怪，职场上常有的，今天轮到你，明天轮到她，别太放在心上。“
“我明白的。没什么。“
程旭又只好沉默。
“谢谢你。“她忽然说。然后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谢什么？“他有点懵。
“谢谢你的开导呀。说实话，在单位里，大家都心照不宣，都不会多说什么。回到家更不会多说，说了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会徒增父母的担心。“
“嗯，讲的对。“他回复到。
这小丫头倒是比他想像得要成熟。这么一想，好像放心了一点。
“要不要听歌?”程旭问。
“好啊。”她说。
然后他发了一首《光阴的故事》给她。
“我就知道一些老歌。”他发了个憨笑的表情给她。
“其实，我也只知道一些老歌。我唱歌跳舞一窍不通，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细胞。“她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也是。“他说。
几秒钟的停顿后，他忽然意识到，可能又让自己把天给聊死了。
果不其然，又是超过一分钟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不早了，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好的，晚安。”程旭只得回复，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九点。
程旭闷闷地洗完澡躺到床上，睡觉是早了点，又不知该干些什么。
明明是想跟她多聊一会儿的，可是不知为何感觉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几天早上见到她，都是神色如常地跟他打招呼，业务上也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直到了周五，单辉说，回来就一起见个面聚一聚。他说好。
程旭担心的秦娜不知为何却没有找他。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高速一路到家。
第二天中午回父母家吃饭，一开门，居然发现秦娜在！
他当即吓得不轻。
母亲闻声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回来啦！你也不早说你和小秦是同学。”
他只顾着问秦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娜笑着说：“巧了，阿姨去我们那儿体检，就这么认识了。“
程绪才想起来，秦娜读的是护理专业，在街道医院工作。
母亲让秦娜多坐坐，看看电视。然后把他拉进厨房，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母亲去医院体检，正好秦娜在导医台很热心地帮她指路，就随口跟她聊了几句，秦娜问她住哪个小区，她一说，秦娜就说，有个老同学也住这里呢。一说名字，原来就是自己。
后来，她留了母亲的电话，隔三岔五关心她的身体。母亲跟她说了程旭这两天会回家，请她来家里玩，一同吃顿饭。
“我看小秦不错，她说你们很熟的。我也问过了，她还没对象呢！“母亲喜滋滋地说。
父亲也在厨房忙着，转身对程旭说:”我也觉得这姑娘不错。别再挑了啊!”
正说着，秦娜推开了厨房的门：“叔叔阿姨，我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外面坐坐。程旭两礼拜没回来了，你们两个说说话吧。”母亲边说边把他推了出去。
程旭心里叫苦不迭。他真的觉得跟眼前的秦娜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可聊。
“喝茶吧。”他说。
“喝了一上午了。“秦娜笑着说，他抬眼，她正盯着他呢，双颊绯红。
“你在那边，很忙啊？“她问。
“嗯，有点忙。“
沉默了一阵，程旭只好说，看电视吧。
他打开电视，秦娜说：“你平时喜欢看什么节目啊?”
“体育吧，还有科教频道吧。“他说。
“哦。“
“你想看什么节目？“
“综艺吧。“她说。
我只好找了一个卫视台。她看得目不转睛，不时跟着电视大笑。
程旭跟着看了两眼，简直觉得头晕，一堆男的女的在一起，好像是做游戏什么的，然后观众在那跟着不时暴笑。他只觉得不知所云，完全不懂那有什么好笑。
父母弄了整整一桌菜，秦娜吃的很衿持，几乎每夹一筷都要程旭父母催和劝。完全不像之前和程旭出去那风格。
他同样是觉得食之无味，只觉得烦燥。
好不容易吃完，秦娜抢着洗碗，母亲坚决不让。程旭只好说家里的碗从来是归他洗的，别抢。
父母陪着秦娜在外面坐着，相谈甚欢的样子。
程旭慢吞吞地洗着碗，一边寻思着洗完了该怎么面对秦娜。
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他只好给单辉发了条信息，叫他务必想办法救他于水火中。
很快，他回复，过十分钟打电话给他。
程旭掐着时间，看着快到十分钟了，就收拾一下走出了厨房。
刚倒杯茶喝上一口，电话来了。他接完电话说，单辉找我，家里电脑坏了，我得过去一趟。
秦娜很识趣地站起来说：她也有事，得先走了，叔叔阿姨以后要配个药什么的，不紧急的话不用自己跑去医院，打个电话给她，下班给送过来。
父母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追着秦娜叫她下周末还过来吃饭。
走到门口，秦娜羞答答得看着他说：“叔叔阿姨人真好，太热情了，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呢。“
程旭赶紧说：“上次去医院麻烦你了，应该是自己不好意思才对。“
秦娜掩住嘴笑着。
他赶紧说单辉找我呢，就不送你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