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此话一出，轮到陈叔家慌了。
在一个小时前，我报了警。
但是我只需要陈叔一家真心的道歉和应有的赔偿。
其他的，我都可以退让一步。
可没想到，我的退让却换来了他们的嚣张和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我不想再心软，我决定拿出监控录像，将他们告上法庭。
陈叔自然知道，一旦上了法庭，必然对他家造成恶劣影响。
“不不不，有事咱们好商量，店面.....店面你们继续租着。”
我爸喜笑颜开，“真的？！”
“当然了。”
我拉住我爸，“不可以，爸爸。”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做我的主！我才是一家之主！”
我爸将我甩到一边去，我的腰重重地撞到门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可我爸丝毫不关心，继续和陈叔说着。
“监控在我手里。”
我冷漠出声。
我爸却不慌不忙地说道，“监控，我已经删了。”
“什么！？”
我不敢相信，我爸为了一个店面，抛弃了我，抛弃了弯弯，抛弃了整个家庭。
听闻此话的陈叔一家顿时松了口气。
“看你这么识相，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虽然你女儿欺负了我儿子，但我们家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
陈叔朗朗的笑声宣扬着他的胜利。
我打开手机一看，果然，监控都被删除了。
原来，我爸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这里是一千块，就当是我们的怜悯。”翠兰说着，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给了我爸。
我爸毫不犹豫地接过了。
我也只能无助又愤恨地目送着陈叔一家得意洋洋的离开。
9.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
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雾似的灰。
往后的日子里，陈叔家的儿子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父母溺爱的幸福生活。
而我家为了给弯弯治病，已经所剩无几，连住院费都捉襟见肘。
多次找陈叔讨要，给予的回复不是咒骂，就是风凉话。
弯弯却懂事得让人心疼，选择自己回家休养。
她原本靓丽的头发，如今全部消失。
只留下一个象征着“病人”的纱布包裹着她小小的脑袋。
她却依旧笑着，“姐姐，你看我的脑袋像不像夜明珠？”
只有她，还开着玩笑哄我，但我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多月。
弯弯想念学校，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我和妈妈终于松口。
望着她活泼而又弱小的身影，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这是我一生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10.
那天的下午，黄昏暗得可怕。
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妹妹的我，迟迟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我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校门口的人逐渐稀少，我给妹妹打去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我只能冲进学校，寻找弯弯的身影。
来到弯弯的班级，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正当我焦头烂额的时候。
一个微弱的声音呼唤着我，“姐.....姐......”
我心头一惊，正发现妹妹倒在角落里，她头上的纱布被胡乱地撕开，脸上还沾着血迹。
我跑去将她护在怀里，“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是他.....他又来欺负弯....弯弯了。”
妹妹的嗓音如此微弱，夹杂着委屈的哭腔。
“是....是不是弯弯.....做错了什么....弯....弯弯害怕.....”
我鼻子猛地一酸。
“弯弯没有错，弯弯没有错，是姐姐错了。”
“姐...姐姐没错，不...不哭.....姐姐不哭。”
我感受着弯弯身体的余温，我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再晚来一些，会发生什么。
或许，会永远失去弯弯。
我抱着弯弯再次去了医院。
医生为她重新包扎了伤口。
从弯弯的口中，我知道了那个“他”是谁。
我不停地责骂自己，怎么忘了那个王八蛋熊孩子跟弯弯是一个学校。
哪怕不是一个年级，可他那种天生的坏种怎么会放过弯弯？
我将弯弯安抚好，用自己仅剩的一点零花钱，给她买了最漂亮的芭比娃娃。
我摸着她的头，“弯弯，以后要努力读书，知道吗？”
“我今天考试，考了第一名。”
弯弯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被揉捏的不像话的试卷。
这时我才知道，弯弯为了保护这份哄我开心的荣誉，才任由被熊孩子欺负。
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继续伪装自己的善良。
我，不是个好人。
我，曾经也是个坏种。
可这一次，我要保护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于是，又是一次灰暗的黄昏，我拿着那把曾经的刀，等候着罪人的光临......
11.
这是一条狭窄的巷子。
堆满了恶臭的垃圾和猫狗的排泄物。
今天，自然也会多一具恶臭之人的尸体。
我望着虫虫那小小的身影离小巷越来越近。
我摸了摸怀里的刀，想象着它被浸入鲜血的快感。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啊！”
他那五音不准的歌声还未唱完，便被我猛地拽入巷子里。
我熟练地先给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腥臭的抹布，当然，加了料的。
随后迅速地拿出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他望向我的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可他吚吚呜呜，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欺负弯弯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我拿出发着银光的刀，虫虫看到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眼泪不断地从他眼眶里喷涌而出。
“我明明已经放你一马了，我也想做个好人呐.....”
我边说着，边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鲜血直流。
“喂！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动我儿子！”
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这小子的电话手表还没挂。
和他通话的，正是陈叔。
我也一点都不慌，“陈叔，你儿子要死了，跟你儿子说两句遗言吧。”
“求求你，别动我儿子，他是无辜的.....”
“那我妹妹就是有罪的吗！”我猛然怒吼。
就因为年龄小，就可以判定为无辜？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还有大把时光啊，别做糊涂事，你要多少钱，陈叔都给你。”
电话那头明显慌得不行。
“可我现在不需要了，我只想要你儿子死，给我妹妹赎罪。”
说罢，我挂掉了电话。
我将虫虫的身体重新摆正，冰冷地望着他，如同凝望着深渊。
我曾被救赎，而现在，我要保护我的救赎。
想到这里，我举起刀——
“姐姐。”
12.
一道声音将我唤醒，落在熊孩子脸上，不到一厘米的刀戛然而止。
我只觉得身体僵硬，无论如何也无法下手。
“姐姐。”
一个柔软的身体从背后将我抱住。
所有的恨意在一刹那消失殆尽。
弯弯找到了我，她不愿意我成为恶魔。
熊孩子终究被我恐吓一番后，逃脱了这场不像样的审判。
而陈叔一家自知我的恐怖，吓得在街上遇到我，都故意避开我。
虽然妹妹阻止了我，可我依然不打算放过。
必须让他的宝贝儿子好好尝尝这份痛苦。
直到那天街上，我无意间看到熊孩子缠着他妈死活要买新出的发光玩具。
我知道机会来了。
那款玩具价格高，又是限量版。
听弯弯说，整个学校，也就某高官的儿子，田小强有一个。
根据我的观察。
那也是个惹事的主儿。
比虫虫还要嚣张胡闹的家伙，才三年级，就成了学校的校霸。
身边跟了一群小弟，而这群小弟，还是这家伙从一众高年级中选出来的打架王，专门做他的保镖。
每天拿着自己独有的玩具到处炫耀。
甚至各种欺负低年级的女生，包括弯弯的班级，也被他们欺负过。
如果遇上了同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虫虫，会发生什么事情，真是令人期待啊。
13.
我带着帽子，全副武装地在校门口等待着。
弯弯说，今天是全校一起去公园春游的日子。
看着田小强被一群小弟簇拥着，离开了校园。
而队伍的后面，我也看到了虫虫的身影，他依然是那样的嚣张，一点没变。
我紧紧地跟着队伍，也来到了公园。
许多小朋友都自行组队，铺好漂亮的小餐布，从书包里倒出零食。
可没过多久，熊孩子虫虫便开始了他的搜刮。
他带着好几个男生，专挑全是女孩子的队伍里抢零食。
我没有理会，毕竟他有能力抢，可却没这个本事吃。
远远望去，湖中心的水上表演便要开始了，许多孩子都涌向了看台。
当然，田小强也不例外。
我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戴好手套，来到田小强队伍所选择的地点，翻开他的书包，果然有那个玩具。
我直接拿了出来，将他放进了虫虫的书包里。
很快，水上表演结束。
我站在不远处，等待着欣赏我想看的表演。
果然，田小强打开书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慌乱大吼，“老子的变形骑士呢！”
他这一吼，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
老师赶紧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宝贝被人偷走了！哪个王八蛋敢动你田哥的东西！”
我听着，不由得笑出声，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会这么多粗俗的脏话？
老师怕得罪，立马让大家都检查一下自己的包。
果不其然，虫虫包里的玩具被人发现了。
呵，笑死了，他原本还准备藏着呢，被人看到了。
14.
田小强带着一众高个子小弟围了过去，我也跟了过去，躲在一个不易发现的地方等着看好戏。
田小强直接上手准备抢，虫虫那是丝毫不让。
“我包里的东西，凭什么说是你的？”
田小强估计也是没见过会反抗他的人。
“这玩具全校就我一个人有，你什么家庭，买得起这个吗？”
很显然，田小强对自己绝对自信。
可虫虫也是个脸皮厚的，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
“这是我的！”
“这上面又没你名字！”
“这上面也没有你的名字！”
“傻逼，把玩具还给我。”
“你才傻逼，你全家都傻逼。”
两个“大哥”就这样抢了起来。
可奈何田小强是有小弟在身边的，虫虫挣扎了没几下，就被抢了回去。
气不过的虫虫抓起田小强的头发就开始打他。
田小强自然不甘示弱，开始用脚不断攻击虫虫的下体。
虫虫看自己落了下风，又想使出那一招——
试图绊倒田小强，让他从阶梯上滚下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田小强也正好抓着自己的头发，于是——
田小强重心不稳，连带着虫虫一起滚下了十多层台阶。
两个“大哥”双双滚了下去。
这可吓坏了众人！
两人当场都陷入了昏迷，看着不断围起来的人群，我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妹妹当时摔倒的痛苦，熊孩子也是尝到了。
15.
我带着妹妹去医院做头颅复查。
医生欣慰地说，弯弯恢复的很好。
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而当初妹妹所住的那间病房，如今是陈叔的熊儿子住着。
他们的隔壁，就是田小强。
我们来的时间也刚刚好，正巧碰到两家人对骂。
陈叔和翠兰在走廊里不停地对周围人哭诉，“他们家儿子诬陷我儿子拿了玩具，将我儿子推下台阶，医生说，我儿子以后要成为植物人！”
另一对举止优雅，西装革履的男女想必就是田小强的父母了。
他们压根就懒得废话。
直接派来律师跟他们谈判。
“谈不好，那就打官司吧。”
这是他们夫妻的原话。
而陈叔一家无论如何挣扎，都难逃处罚了。
就算承担了处罚，他们儿子的健康，最终也换不回来了。
我拉着妹妹的手，和其他的群众一样冷眼旁观。
他们终究尝到了无助的痛苦。
但这份痛苦能否让他们警醒，就不知道了。
不过，我猜概率不大，毕竟俗话那个人说得好——
“狗改不了吃屎。”
16.
再次听到陈叔一家的消息是一周后了。
因为虫虫的身体内大出血，需要给他紧急输血。
于是出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他的爸爸妈妈都无法给他输血。
这才得知，虫虫不是陈叔的亲生儿子，翠兰嫁给他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奈何，陈叔千疼万爱的宝贝儿子竟是别人家的。
自己当了小丑一样的接盘侠。
陈叔说什么都要和翠兰离婚。
而翠兰也干脆和陈叔撕破了脸。
你以为陈叔为什么会结这么多次婚？ 还不是因为他有特殊癖好。
前两个老婆都是受不了才离婚的。
而翠兰本就是做那种勾当的女人，床上功夫了得，才压住了陈叔。
两夫妻的这事儿被邻居传的到处都是。
最后甚至越传越离谱。
不过，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因为，我从抽屉里找到了妈妈当初的病历单，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17.
是的，你没有猜错。
妈妈当初流产，是被我爸爸打的。
病历单上明确写着妈妈的腹部有明显被殴打的迹象。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父亲。
明明是他害得妈妈，却一遍又一遍侮辱妈妈是个不会生儿子的灾星。
甚至我和妹妹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家暴。
妈妈温柔而善良，这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软弱。
于是，我背着妈妈，将爸爸告上了法庭。
爸爸被带走了。
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憎恨。
他在我的耳边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你妈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没有杀了你，炖肉吃。”
我回他微微一笑，“是啊，大错特错。”
妈妈也和他离了婚。
至此，我们家回归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但妈妈害怕爸爸出来后找我报复。
最终选择离开了这座城市。
18.
我拿好店面的钥匙，最后一次去了陈叔的家。
我敲了很久的门，正当我以为没人的时候，门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萎靡的酒气。
“我是来还钥匙的。”
我将钥匙递给陈叔，就打算离开。
“等等。”
他叫住了我。
“我是不是遭报应了？”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我停住了脚步。
“您认为呢？”
“儿子不是我的，老婆也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此刻，眼前这个颓废不堪的男人，和几个月前嚣张跋扈的房东截然相反。
“不论死了还是活着，都是要赎罪的。”
我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这老旧的小区没几步，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一直盯着我。
是虫虫。
他流着哈喇子，身上的衣服脏的不像样，在不远处朝着我傻笑。
后来我才知道，他从植物人醒来后，整个人就傻掉了。
妈妈跑路了，爸爸也丢掉了他。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疯掉的小孩，过分点说，是一个被人怜悯中带着嘲笑的傻子。
我叹了口气。
天气逐渐变凉，他依旧穿着当初的那件短袖。
我给福利院打去了电话。
我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离开了。
也许，他会死在这一年的冬日里，但愿柔软的白雪能够净化他曾经污浊的心灵。
又或许，他能够去福利院，有正确的人带他走回正确的道路。
不久，我带着妹妹和妈妈去了新的城市。
妹妹有了新的朋友，也长出了新的头发。
她重新有了温柔而灿烂的笑容。
我望着那束曾经救赎我的光，也笑了。
番外：
我叫尘光。
这个名字，是福利院院长给我取的。
我三岁那年，他去世了。
来了个新的院长，很严肃，很冷漠，我怕他。
不过我不在乎，毕竟和他接触不多。
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长得.....有点丑，他看不上。
不过，和我玩的好的糖糖，长得很漂亮。
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双眨着星辰、飘着大海的眼睛。
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古城温暖的光。
相识那年，我五岁，她七岁。
她是父母因意外去世来到的福利院。
在外人的眼里，她从来都是开朗大笑。
只有我知道，朦胧的月光温柔地撒在她的身上时，她双手合十，祈祷天空中的父母能够在梦里来看看她。
她会躲着偷偷哭，偷偷地想着她们。
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她告诉我，“她爸妈曾说过，无论多么绝望，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回报。”
所以，她才会这么坚强。
由于小时候的我，又矮又丑，因此福利院的男生们都喜欢欺负我。
可她却永远将我护在身后，甚至为了捉弄男生，还带着我做各种恶作剧。
她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救赎。
她救了我。
可我却没办法救她。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
她身上穿着珍爱的娃娃裙，却被撕成了各种碎片。
她头发散乱，身上还有着不同的伤。
她只是哭着又笑着，当我问起的时候，她摇了摇头，如同破碎的玻璃娃娃，“没关系。”
她守住了最珍贵的东西。
但却要被卖给最贱的人。
她离开的那天，将最珍爱的布娃娃给了我，含着泪与我挥手告别。
院长站在我的身边，目送她离开，“多美的身体啊。”
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肮脏和下流。
我讨厌那充满欲望的双眸。
于是某个夜晚，所有人都不知道，院长为何瞎了双眼。
可我被带到了警察局，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思想教育和看管。
不过，那把刀我一直留着。
一直到现在。
此时，我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妹妹，她马上就要进入初中了。
真好。
这一次，我会好好地守护着你长大。
曾经我被人保护，如今换我保护你们。
我拿起刀，出了门。
月色皎洁，我来到了后山。
找了一块长满鲜花的土地。
将它永远地埋在了这里。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