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给我吃的,给我喝的就像当我的主子了?如此折辱我,我真想亲手将你杀了!”王斌双眼通红,不管不顾的谩骂着,一股脑的将那些话扔出来。
跪在他前面的嘎乌愣怔了片刻,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为了能和羊羔羔交流,他逼着自己天天去学汉话,刚刚王斌说的那些,他是听懂了的。
原来羊羔羔是不情愿的,是不想跟他好。
怪不得一直不答应他的求婚,也不答应要跟他结契,他还以为是这人害羞,现在看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往日虚假的情意在这一刻全都飞灰湮灭,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王斌不依不饶,“你们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族,怎么比得上中原的贵族?还想学我们开垦种地,自不量力!你们就等着我天朝发兵,踏平你们这小小的漠北!”
秦阿林怒不可遏,大手一挥,“好!自不量力…我他娘的先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自不量力!来人!给我拖下去绑好!明日就拿他作为祭品!”
狼族自古就有用活人祭奠狼神的传统,只是近年来接受了中原的思想,也就渐渐用牛羊代替了。
“阿林…”雪兰本想出声再劝一劝,却被秦阿林用眼神制止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王斌被拖出营帐,只留下嘎乌还双眼失神的跪在原地。
风席卷而来,明明应该是春天,却没人能感受到应有的温暖。
王斌被带到了关押犯人的牢房中,他的手脚被麻绳牢牢的捆住,外头还有士兵看守,看样子是没法逃出去了。
长出了一口气,在答应皇后监视十三公主时,他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
被人发现,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没想到在迎来结束前,能得到这么多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不知道王后弄的那几亩地能不能发芽,不知道他养的那几匹马下个月能不能下崽了,不知道…不知道嘎乌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总该不能是他这样的,不男不女,身在曹营心在汉,背叛情义还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
王斌心中酸涩不已,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对嘎乌不是没有动过心,那个老实呆愣的汉子将他照顾的很好,还为了他去学汉话,说不敢动是假的。
他也曾几次三番的想过和中原断绝书信来往,就在漠北好好的生活下去,却又担心还困在皇后手中的家人,只得作罢。
嘎乌听到那番话应该就会心死了,那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消沉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过来了,说不定还能再找一个心爱的女孩。
王斌心中不舒服,他想,这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时间在慢慢流逝着,太阳消失在草原上,有人踏着月色来了。
王斌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眼前的雪兰,他咽下一口吐沫,“…你来做什么?”
雪兰站在他面前,披着白狐皮做的袍子,神情冷淡,“你是自愿为皇后做事的?”
“…事到如今,你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王斌心中一紧,却还是不愿再多做解释。
雪兰眯了眯眼睛,“我不相信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呵,雪世子你还是这么单纯,看样子我是给你好好上了一课,”王斌已经知晓自己的结局,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欺骗我。”雪兰说着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利刃,一步步接近王斌,眼中没有任何的温度。
王斌忍不住瑟缩,看样子今天就该是他的忌日了,由雪兰亲自动手,也算是种福气了。
雪兰面无表情,“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王斌想了想,苦笑道:“来生我定要做个女人。”
做个出生在漠北的女人,堂堂正正的嫁给那个人,给他生儿育女,伺候他一辈子。
他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等待着疼痛的袭来。
可半晌过后也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手上的麻绳断开了。
王斌诧异,他看向雪兰,“你…?”
“走吧,外头给你准备好了马匹和干粮,趁着他们都在布置祭祀,你走吧。”雪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神情平静。
“你,你要放我走?…为什么?”他不相信雪兰会大发善心。
“没有为什么。”
王斌惊讶过后就是深深的困惑,“那你怎么办?狼王不会放过你的!”
雪兰看向外头明亮的月光,轻笑道:“有人拿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换命…
“谁?是谁?”王斌口舌干涩,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在漠北没有亲人,会护着他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那个蠢货!何必为他做这些事情?!
雪兰耸肩,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他不想告诉你,让你回中原去,哦对,外头的包裹里还有他给你的银子,让你回去好好活着。”
“……蠢货…蠢货!他这是做什么?!”王斌跪在地上,像是有人在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心口,“他以为我会感激他吗?别做梦了!我,我…”
说不下去了,话语全都被苦涩的眼泪所淹没,呜咽不止。
明明就是他犯下的错误,怎么,怎么能牵连到嘎乌身上呢?
他还盼着嘎乌能好好的活下去,娶个喜欢的媳妇儿,再生好几个大胖小子呢!
“起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巡逻的士兵马上就会回来。”雪兰伸手想去拉王斌,却被对方躲开。
“走?我还能走去哪儿?天朝将我视作奴仆,漠北现在又没了能落脚之处,就连他…他也…”
看王斌哭的可怜,雪兰叹了口气,说,“嘎乌自愿代替你成为祭品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东边的草原上,你要是现在去,应该还能赶得上,就别——”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的人犹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雪兰盯着那个莽莽撞撞,不管不顾的身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
他就知道王斌放不下嘎乌,他们都一样,魂都留在了漠北,人又怎么躲得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