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总共烙了三张玉米饼,金灿灿的饼子上沾着葱花,让人闻一闻就食指大开。
秦阿林嘴里叼了一张,将剩下的玉米饼和鸡蛋全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小宝闻见香味,忍不住伸手想去拿,却被张田给拽了回来。
“小宝,不行。”
他们现在是借住在主人家,说难听点就和下人差不多,怎么能随便拿主人家的东西。
小宝瘪嘴,眼睛里含了一泡眼泪,“哥哥……小宝饿。”
连着好几天都是野菜糊糊,张田一个大人都受不住,更别提这两个小的。
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的钱全都拿去给张母治病了,之前剩下的米粮也都吃光了。
张田叹了口气,蹲下来安慰小宝:“小宝乖,一会儿回去哥哥就给你做野菜团子,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山上的野菜粗糙,味道苦涩,成年人都难以下咽。
可小宝立马就止住了眼泪,兴致勃勃的说:“好!那我要吃两个!都要撒上白糖!”
一旁大宝也不甘示弱,“那我和哥哥去挖野菜!我知道哪里的最嫩!”
“好,好…”张田摸摸大宝的头,又捏捏小宝的脸,心中又苦又甜。
日子虽然过的艰苦,可好在还有两个懂事乖巧惹人疼的妹妹。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秦阿林啧了一声,将那两个鸡蛋并一张玉米饼递过去给张田。
“拿着吃。”
张田一愣,推拒道:“这,这不好,这是给秦大哥你的早餐……”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不吃就给小孩吃。”
小宝和大宝站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金灿灿的饼子,嘴里的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张田看看两个小妹,又看看手里的饼,最后还是咬牙承了这份情:“那就谢谢秦大哥的好意了!”
他饿着无所谓,可小妹们不能饿。
“无事。”秦阿林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张田把饼子掰成小块小块,左边喂一块,右边喂一块,两个女娃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张大嘴巴等着他。
秦阿林看他照顾人这娴熟的模样,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的母亲。
那时秦家老夫人还在,他和大哥秦岗也是这般依偎在母亲的腿上,等着她做好各式各样的点心。
喂完手里的饼子和鸡蛋,张田自觉起身将碗筷收拾好,大宝和小宝则蹲在地上砸吧嘴,回味刚刚鸡蛋的香味。
秦阿林打了个哈欠,坐在门槛上磨砍刀,他要把昨天的狍子肉分割好。
“秦大哥,”张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走过来说:“我现在想回家收拾一下,可以吗?”
他措辞小心,对面前这个手中拿着砍刀的健壮男人依旧有些惧怕。
秦阿林低头检查刀面,“你去拿什么?我家里有的就不用再拿了,平日里直接用就行。”
“是我和大宝,小宝的衣物,还有一些能用的碗筷,不拿上来也浪费了,”张田稍稍放松了些,最后还不忘补充道:“我午饭前一定能赶回来。”
“嗯。”秦阿林点头,张家村就在山脚边,来回一个时辰足够了。
他又敲了一下刀背,问,“你一个人行吗?”
张田,“行的,家里的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就行,只是……”他眼神扫过蹲在地上的两个妹妹,“只是可能需要秦大哥你照顾一下大宝和小宝。”
山路崎岖,他要是带上两个妹妹速度只会更慢。
秦阿林点头,“成,我今天上午不出去打猎。”
张田诚恳道:“多谢!”
秦阿林吹了一下刀刃,语气平淡,“拿上那张玉米饼。”
张田一愣,“这…不用了,我现在也不大饿。”
“拿上。”秦阿林不为所动,他可是看见刚刚青年一直在给两个妹妹喂饭,自己却一口都没吃上。
见对方态度坚决,张田只好拿上那张玉米饼,他面上为难,心里却好似喝了蜜一般的甜。
他是家中长子,什么事都必须抗在肩上,早就记不清上一次被人照顾叮嘱是在什么时候了。
秦阿林又来回磨了几次,尖利的刀锋插入泥地中,被他握着缓缓写出一个弯弯曲曲的“冬”字。
再回过神来时,张田的身影早就走远了。
山下的张家村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地里的人农忙,家里的洗菜做饭,还有几个年轻的正在张芳家里做蔗糖,甜味飘香。
张田回到破旧的家中好好收拾了一番,带上几件破旧的衣服,又找出来几个还能用的碗缸。
他背着行囊站在院子里,往日生机勃勃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毕竟是住了快二十年的地方,现在要离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张田?”门口传来声音。
“黄大娘?”张田忙迎了出去,见旁边还有一个表情不耐的妇女,颔首道:“黄嫂子。”
黄嫂子是黄大娘的儿媳妇,平日里最喜欢在村子里嚼舌根,谁家有点什么事她都能编的有鼻子有眼。
黄大娘看张田背着行囊,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张田解释道,“昨日山上的秦猎户好心帮我葬了我娘,所以我现在就住在他家帮着做点事。”
“那就好,那就好,总归是有个去处了。”黄大娘叹息,她是看着张田长大的,这孩子品性纯善,待人也好,只可惜……
黄大嫂扫了一眼张田,不屑道:“那猎户么得看好家里的东西,免得不注意就被人给顺走了。”
“诶!你少说两句!”黄大娘瞪了自己儿媳一眼,想让她闭嘴。
黄大嫂却不肯,反而说的更大声了,“我说什么了?怎么就不让说了?他连自己亲妹妹的蔗糖方子都能偷,他还有什么不敢拿的?只怕是现在要把人家的家都给搬空了!”
“我没偷那个方子。”张田忍不住争辩。
听到这话黄大嫂更来劲了,“你没拿?那你家小妹的方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你身上?啊?当初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搜出来的,你怎么还想抵赖啊!”
妇人的声音尖利,戳的张田的耳朵刺疼。
他无力的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方子就在,就在我身上了。”
黄大嫂叉腰,“哟哟哟,你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分明就是你找的借口!”
争吵声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知道这件事的,不知道这件事的都在讨论。
黄大嫂乘热打铁,又骂道:“你就是想毁掉那张方子,不想让其他人跟着张芳挣钱!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你怎么就顾着自己,不想想其他人呢!”
现在张家村里的人都在眼馋张芳的蔗糖,想去她家做工都还得送鸡蛋猪肉,俨然是把做蔗糖当成了一棵摇财树。
周围的人一听是张田想要断他们的财路,纷纷“仗义执言”。
“他怎么这样啊?让他滚出去!”
“不准他进张家村!”
“把这事告诉村长,让村长驱逐他!”
……
“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张田慌乱的解释,只可惜声音都被淹没在这些“正义之声”中。
众人骂的越来越起劲,似乎已经成了打抱不平的大英雄。
“给你这个坏人尝尝爷爷的童子尿!”村里最招人烦的二狗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房顶上,拎着尿壶就往下倒。
张田躲闪不及,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