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淡淡的说:“你知道就好。”
二人吃饱喝足离开了酒楼。
“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你要是想坐船就得等一会儿。”谢彦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那我们去找银匠,把村长夫人的簪子修好吧。”
“好。”
二人在大街上慢慢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让一让!救命啊!”一穿着华丽的老妇人惊慌失恐的推开人群向前奔跑,撞倒了不少街边小贩的摊子。
头上的发饰散落一地,玉镯子也摔都粉碎。
谢彦见状,连忙拉紧刘笑笑退到人群之后,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铺挡住自己身形。
老妇人身后跟着几名骑马的士兵,手里拿着刻有金色花纹的剑。
马儿肌肉健硕,大张鼻孔撒开四蹄在街上肆意奔跑。
街上行人纷纷四下逃窜躲进胡同里,酒楼里也都关了门窗。
那名老妇人见逃无可逃,深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定定地站在大道中间,回头直勾勾的看着几名士兵。
用近乎嘶吼般的声音喊到:
“大周皇帝荒淫无度!滥杀忠臣!奸佞当道……”
没等她说完,一个利箭射向她胸口。
老妇人口吐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青色衣袍,双眼睁得老大,慢慢向后倒下。
刘笑笑看着眼前这一幕都吓傻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杀人,街上有不少小孩看到此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被大人一把捂住嘴拖向别的地方。
谢彦用力握紧了刘笑笑的手,把她拉在身后:“别怕。”
为首的士兵骑着马走到老夫人身边,对周围人说:“奉皇帝之命斩杀奸臣,奸臣一家狼狈为奸,乃一丘之貉。皇帝大发慈悲流放十三岁以下孩童,其余一律斩杀。”
流放之地乃是西北荒漠,百里无人烟,野兽横行,放孩子进去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野兽分食,要么渴死饿死。
群众惶恐的跪下:“皇帝圣明。”
谢彦拉着刘笑笑的手,用力往下沉了沉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圣明……”
那群士兵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好老夫人的尸体转头便走了。
群众慢慢抬起头,直到士兵走远,才敢慢慢站起来。
地上的鲜血还未干涸。
没过不一会儿,酒楼老板娘打开门窗,拿着手帕扭动腰肢,站在门口热情揽客。
小摊主人摇着头,从地上捡起一件件被撞落的东西。
小孩儿从墙角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有人鬼鬼祟祟的快步走到老人散落的饰品周围,迅速捡起几样揣进怀里。他前脚刚走就有人后脚跟上来,在地上看了一圈飞快的捡起玉镯碎块。
“卖包子咯!”
“卖糖人喽,谁要吃糖人?”
“各位客官您里边请!今天刚来的说书先生讲的那叫一个好……”
一切都如常一样,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过。
路人心照不宣的绕过地上的血迹继续向前走,只有几只苍蝇停落周围。
刘笑笑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一个生命就在她的眼前这么消失了。
张张嘴想对这些人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咱们也走吧。”谢彦睫毛轻颤,面色如常的说。
任凭他拉着自己穿过一条又一条街,但脑子里都是那老妇人死前瞪大眼睛的样子,那双眼睛饱含着凄怨和不舍。
她最后还想说什么?
无论想说什么,都被群众的一句皇上圣明掩盖过去。
刘笑笑一把挣脱开谢彦的手:“你刚才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谢彦停住脚步,回头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做?”
“无论做什么都行,你武功那么强,只要你出手……”刘笑笑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我出手了,然后呢?”
是啊,就算谢彦飞身救下那名老妇人又会怎么样?
那些被流放的孩子,死去的忠臣,麻木的群众,冷漠的士兵……这些人谁来救呢?
那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观念,放到这竟然行不通了。
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个逍遥快活的百姓,政治权力皆与她无关,可当眼睁睁的看到有人死于权谋之下……同样为人,她无法视而不见。
“对不起,我……”刘笑笑也不知该怪谁了。
谢彦靠近摸了摸她的头:“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大周就算亡了,与他何干呢?
他现在是李家村李老爹之子,拿什么跟那位抗衡?
只是他不想让刘笑笑那么难过。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刘笑笑跟着他左拐右拐的来到一家银铺。
陈旧的木门上都是被阳光晒过的痕迹,牌匾积满了灰尘,上面依稀可见四个大字:王记银铺。
但是店内的热闹程度与装修极为不符,从穿着讲究的妇人,到风尘仆仆的商人,大家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等着。
谢彦拉着刘笑笑走到一边坐下。
锤打银器的声音,从另外一间屋子传来。
不一会儿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拉开门帘:“下一位。”
那名妇人手里拿着包裹便进了房间。
“这就是城里最好的银铺,这家店存在快一百年了。”谢彦凑近刘笑笑耳边说道。
王记银铺原来是皇家御用银匠,后来创始人因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做错了件首饰。惹怒了皇太后,先帝大发慈悲,给了点钱就打发出京了。
刘笑笑点点头,不想说话。
谢彦知道她是在为刚才的事闷闷不乐,便想了办法讨她开心:“修完簪子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那里可是正儿八经的西域酒馆。”
刘笑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谢彦不死心继续说道:“那里还有歌舞表演,你可以与他们互动。”
“好。”
看来她真的是兴致不高。
过一小会儿儿,谢彦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那你快点回来。”
刘笑笑独自坐在凳子上发呆。
“小姑娘?”
刘笑笑抬头看去,刚才那位商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是在叫我吗?”
“嗯,没有吓到你吧。”那位商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上的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