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父皇为了稳固自己朝中地位，不得不跟这些老谋深算的大臣博弈。
最后的结果便是将他视作弃子，虚有一个太子之位罢了。
每天活在暗不见天日的皇宫里，有时偷偷和身边的小太监出逃成为他唯一的乐趣。
他从不把自己当做皇子，也从来都没有皇子之尊的感觉。
本想着就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直到有一天，一个长相极美的年轻女子前来探望他，在桌上留了一盒绿豆糕。
谢彦小时候嘴馋，迫不及待的掰开一小块就往嘴里送，结果被照顾他的老太监一把打翻在地。
“皇子殿下！老奴平日里是怎么告诉你的？”
老太监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根银针，在剩余的绿豆糕里试验几下。
银针全变黑了。
那时候谢彦还太小，不知道银针变黑代表什么。
老太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吃饭之前一定要让下人先尝尝，要用银碗银筷。”
后来他知道那位极其美丽的年轻女子，正是他三弟的母亲。
“为什么人人都想让我死？”
年仅十岁的谢彦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老太监。
“主子，他们不是想让你死，是想让大皇子死。”
“我不明白。”
老太监叹了口气，摸摸谢彦的脑袋：“等我们皇子长大了，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自从他出生之后，只在几次重要庆典上见过父亲，其余时间父子二人从不相见。
谢彦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三岁。
“皇子，你身边有个叫彩月的丫鬟还记得吗？”老太监在他睡觉之前悄悄的说。
“知道，一个月前刚刚分到我这来的丫鬟，做事情还挺细致的。”
老太监给他掖了掖被子：“老奴发现她是赵贵妃派来监视你的。”
赵贵妃是他二弟的母亲。
“我有什么可监视的，一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小谢彦赌气似的翻过身子。
“哎呦皇子，万万不可这么想。明儿个，我把她偷偷约过来。”老太监凑近了，趴着他的耳朵说道。
“我要睡觉了，你别烦我。”
谢彦不喜欢老太监偷偷摸摸的说话，事实上他不喜欢在他身边的每一个行迹可疑的人。
第二天被打的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彩月被人拖进来。
“你们干什么这么对她！”谢彦奋力推开压着彩月的人。
“皇子，要老奴救她也行。”老太监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放了两只蛐蛐。
“皇子您看，这两个虫是老奴最近刚养的斗虫，颜色身型都漂亮着呢，我把它们放在一块，让它俩打，你猜谁能赢？猜对了我就放过彩月”
“我谁都不猜！”谢彦赤红着眼睛趴在彩月身上。
“皇子，您今儿个必须猜，要不然彩月姑娘可就没命了。”老太监态度强硬的把盒子放在谢彦面前。
谢彦强忍着眼泪：“我猜那只大的。”
老太监把中间的隔板拿开，两只虫迅速扭打在一起。
没过多长时间，那只大虫被咬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皇子，您猜错了。”老太监一脸惋惜的说道。
“你们别杀她，别杀她……”小谢彦紧紧搂着彩月的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彩月跟自己很像，都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老太监把两只虫隔开，拿着盒子走到谢彦面前：“要想让大虫活也行。”
老太监伸手把那小虫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扁。
“皇子您看，这不就活了吗？”
小谢彦不说话，盯着他看。
“皇子，您就是这大虫，彩月姑娘就是小虫。”
老太监看他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凑近了说道：“你不杀她，她就要来杀你，这小盒就是皇宫，死了一个彩月，还有秋菊腊梅。还有刘贵妃，叶嫔妃。”
老太监压低了声音：“还有四皇子、五皇子。”
小谢彦不哭了，抱着彩月的手缓缓松开，出神地盯着地上被踩扁的虫子。
他不想做这只虫子，也不想做盒子里的大虫。
他要做拿盒子的人。
老太监递过一杯毒酒：“皇子，这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手是干净的。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吗？”
小谢彦站起身来。
老太监接着说：“你母后自从入宫以来，没有害过谁。对待下人就像自个家人一样。”
老太监把手上的毒酒递给小谢彦。
“可是她生下你之后，李贵妃得知是个男孩，便让你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把止血的药换成了放血的药。”
小谢彦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他右手接过毒酒，左手狠狠的捏着彩月的下巴。
“你母亲生性纯良，到死的时候都不瞑目啊。”
毒酒下肚。
彩月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小谢彦拿着毒酒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片刻之后便狠狠的扔在角落。
老太监手一挥，命下人把彩月的尸体拖出去。
“皇子？没什么事，老奴就先下去了。”
小谢彦坐下来，用手撑着身子把头埋的很低。
老太监慢慢向外走。
“李贵妃是谁？”
……
从那之后，太子宫里便隔三差五就死丫鬟。
小谢彦慢慢长大到十六岁。
用老太监的话来形容他，这时的谢彦已经有了帝王之相。
而老太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亲近他，每次见他时都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您是皇子，生来就比别人高贵。谁若是不尊敬您，杀之，以儆效尤。”
谢彦在宫里再也不虚度时光，他用力读懂那些晦涩的帝王册。没有人教他练剑，他就偷偷跑到墙边看着其他皇子偷学。
老太监能帮的就帮，实在帮不了的就丢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研读。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老太监逼着谢彦吃下各种草药。
“老奴先毒您，等到别人在下毒的时候，您就不怕了。”
由草药制成的毒最可怕的不是它的毒性，而是它发作时肝肠寸断的痛苦。
中毒的人往往不是死于毒素，而是想早点结束这种痛苦自行了断。
谢彦盯着面前一杯杯毒药，面无表情地拿起一饮而尽。
他细细品味每种毒药发作的痛苦，这一杯和上一杯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