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终究还是大意了。”
方寒走在路上，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嘴，待咳嗽稍缓后，摊开手看见掌心里的紫黑血迹，不由苦涩地笑道。
原以为此事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平地里升起这般波澜。
“那个人究竟是谁？是十三寇的高层？”
方寒暗自想到。
想来也是，别看大猎师放哪都是个人物，更何况万腮胡子三人更是个中强者，每一个都不比柳生辉逊色，联手起来一般猎王甚至会被击杀！但在数十块四级醒石面前依旧分量太轻了。
“如果真的是那么日后可得小心点了。”
方寒脸色突然阴沉了起来，由于感觉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因此他并没有采取蒙面，易容等手段，这等于其完全暴露于十三寇的目光之下，他可不信十三寇是一群善男信女，原本就是抢劫的，结果差点被抢了，会咽下这口气？
“呼，实力，实力，实力。”
终究还是实力不够。
方寒摆了摆头，呼出一口冷气，将心里的杂念清除暗自提醒自己。
他有些浮躁了。
在经历了技能碑构筑技能之后，在觉醒魔线实质之后。
对于任何人来说，骄傲，浮躁都是最大的毒药。
索性这次只是付出了轻伤的代价，不过如果再不改变，下一次便是以生命为警戒？
方寒不敢想。
正如一句话所说，未出胜负前一切犹未可知，生死只在一瞬间，虚假的成功最为致命。
随着不断地反省自身，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营地。
此时天色已晚，钢铁般的营地里巨大的灯柱燃起了橘黄色的灯光，街道上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小街小贩叫卖声比之白天更大，显示出了堪比末日前的繁华。
方寒怔怔地看了几眼，愣在了原地。
人终究还是群居生物啊。
低声喃喃了几句，方寒继续行走，影子在灯光的照射下越拉越长，原本瘦削的身影更为萧瑟，如同一个独在异乡，孤独行走的旅者…………
依着卓越的记性，方寒七绕八拐地转过了几个胡同，外加敲晕了几个妄图打劫的地痞混混便回到了陆凡的家。
咚咚咚。
方寒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谁啊？”
有些沙哑，但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青葱，一听便是处于变声期男子特有的嗓音，方寒便知道来开门的是陆凡。
“是我。”
方寒轻声应道。
咚咚咚。
一阵手忙脚乱，拖鞋踏地声。
厚重的木门经过一系列的钥匙扭转一下子打开了。
“大人，真的是您？吃饭了吗？原以为您今晚不会回来，因此也没等您，不过我们还是留了您的饭！”
陆凡将门一下子推开，房间里的光投射在外面，看着方寒兴冲冲地说道。
方寒一愣。
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丝久违的温暖。
有人在家等着自己回来？
这种感觉是有多久没经历过了啊。
记不得了。
方寒摸了摸肚子，嘴角勾起。
“正好有些饿了，就麻烦热一下吧。”
“好嘞！今晚煮的青菜肉片汤，肉是异兽肉，为黑毛野猪，我姐手艺可好了！姐！把饭菜热一下，大人回来了。”
陆凡惊喜地说道。
边说边侧着身子让方寒进屋，然后对屋里吼道。
“知道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是陆雪衣。
坐在饭桌上，方寒夹了几片雪白的肉片，嚼在嘴里，果然感到一股不一样的滋味。
滑嫩的同时带着新鲜肉质的嚼劲，肉很鲜，有一股青菜的鲜味，外加只有些许咸味，应该是只放了些盐，有些清淡，但味道却极为让人舒服，一直在舌尖打转。
“还行吗？”
陆凡看着方寒吃了几块肉一句话都不说，不由紧张地问道。
一旁文静淡雅的陆雪衣也睁开美眸直直地看向方寒。
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方寒莫名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
“看着我干什么？味道还行，嗯很好吃，多谢招待。”
“对了，可能明天我要搬家，你们是随我一起还是就留在这里？”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方寒将筷子放在桌子上，忽然问道。
“搬家？搬哪啊？大人，您在哪里买房子了吗？”
陆凡兴奋地看出方寒，崇拜地问道。
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国人来说房屋，住地都是极为重要的，盖因其是传宗接代的，福泽后辈的必备之物。
需求督促着供应，供应一旦不足便代表着价格的高涨。
在末日前房屋，房价便是一座大山压的普通人苦不堪言，基本会花上大半辈子在上面，这种情况在末日后也并没有改变。
虽然由于人类数量的减少，土地的扩大，一定程度上属于地广人稀，但由于恐怖的天险，可怕的怪物，人类的人均可居住地反倒变小了些，这也造成了末日后房价同样极高，不过好在这朝不保夕的生活倒是打消了人们的购房热情，一般人都是租房子住。
但是陆凡可一点也不怀疑方寒有能力买一栋房子。
“搬到内城去，这可不是我买的，而是单位送的，对了，我现在在营地的侍卫队工作，你们和我一起搬过去吗？听说分配的房屋不小。”
方寒解释了一下，然后直接问道。
在答应余川后他势必会搬到内城无关什么，原因只有一个，侍卫队守护锦江营地，但安全顾问顾问的却是内城，现实很残酷，但方寒能理解。
“这个，我们就不麻烦大人您了，在这也熟悉…………”
陆雪衣咬了咬嘴唇，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陆凡忽然打断了其的话，一下子站起身来，不解地看着陆雪衣，但就是不说话。
方寒也是一愣，心里心思转动，同样站起身来。
“今天有些乏了，我先去休息了。”
说着微微拱了拱身子，走进陆凡给他安排的房间。
邀请陆凡姐弟一同前往内城只是看在他的确缺一个跑路的小弟的份上，好吧，还有一个厨娘的份上，但也仅限于此，他可不想管人家的私事，而且他还得治疗今天所受的暗伤。
最后毒影的那记毒掌以伤换伤的确狠辣，不过也极为明智，要是其只是躲闪，所受的伤必然会轻许多，但同样方寒也不会受伤，与其方寒继续追杀，不如两败俱伤，即使自己受伤重点，换了方寒不敢继续深追也是值得的。
能在极短的时间想到这样一个办法，不得不说那个黑衣人很厉害。
摇了摇头，方寒坐在床上，闭上眼，心思勾动体内的地狱魔线，他在思索尝试治疗线的使用方法。
房屋内方寒闭上眼开始疗伤，但客厅里，两姐弟依旧在冷战。
沉默了大约数分钟，陆凡看着依旧坐在那，双手平放在双腿上，挺直背，如淑女正坐的陆雪衣，终究没耐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姐，我真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愿跟着大人一起去内城，要知道内城无论是经济繁荣还得安全保证都要比外城区好的多啊。”
陆凡苦口婆心地劝道，他实在搞不懂陆雪衣是怎么想的。
陆雪衣听后朱唇微启，张了张嘴，但终究没立刻说话。
她何尝不知道内城的好处？
她也听说过内城商店鳞次栉比，无论是食物，器物，末日前末日后的物资都能找到，酒吧，超市，甚至歌舞厅这些娱乐设施都能找到，几乎与末世前没有两样。
而安全方面更有以大猎师为领队，猎师为队员的警卫队日常巡逻，更有猎王级强者坐镇，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更是天堂一样的地方，她哪不希冀？只是觉得不真实罢了。
“我的傻弟弟，我承认内城环境确实好，我也的确心动，可是我们该以什么身份进入内城呢？这你想过吗？”
陆雪衣沉吟了少许，终究是开口，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轻声说道。
“我们是跟着大人一起进去的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陆凡心直口快，条件反射地便开口说道。
“人家凭什么带你进去，或者你有什么资格和人家一起进去？”
陆雪衣也是立马反问道。
“这，这，这…………”
陆凡嗫嚅了几句，说不上话。
是啊，人家凭什么带自己进去？
“对了，我追随了大人，是大人的追随者，而姐姐是我的亲属，自然能跟着大人进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凡兴奋地回应道。
“什么？你说你跟随了他？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追随人家？！”
听陆凡这样一说，陆雪衣勃然变色，怒骂道，声音不由大了几个分贝，身子一阵颤抖。
无怪其如此，主要是她实在是生气。
要知道这末日后以前约定俗成的规矩变了许多，也新增了许多，其中追随者便是其一。
效仿古时候的强者收留追随者，现在也兴盛追随者这一说法。
弱者追随强者不仅可以得到庇护更能得到资源，毕竟在如今只要你是某人的追随者，在得到主人允许后外出行走，一定程度上便代表着主人的脸面，但有利有弊，得到的越多也意味着失去的越多。
正应了古时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只要你成为了他人的追随者，那便意味着你的生命便不属于你自己，要随时做好献出生命的准备。
一般人也因为这个对追随者闻之色变，毕竟再怎么好也没有自由可贵，而自己的弟弟却不声不响地成为了人家的追随者，这怎能不令她气急？
要知道陆凡可是他们陆家的独苗啊！
听见陆雪衣的诘问，陆凡反而突然沉默了，情绪莫名其妙的低落了起来，垂着头。
“姐姐，那在你眼里我应该做什么？”
陆凡慢慢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陆雪衣。
“姐，我在这末世只有你和我这条烂命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想保护你，除了拿我这条烂命去赌，去拼，又能干什么呢？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看着你受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你为了我忍辱负重，这些种种的种种，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陆凡痛苦地抱着头，肘压在桌子上，有些哽咽地说道。
陆雪衣呆呆地看着陆凡。
自己是有多久没看见自己这个弟弟哭了？
曾经高中时由于性子软弱，经常被欺负，回来后便哭鼻子，不时受自己取笑的弟弟好像在末日后便没有再流过一丝泪了，自从他们父亲死后更是如此，遇见再大的委屈从来都是咬着牙，低着头，一言不发，今天却是这个模样。
她何曾不知道陆凡的心思？
她为了他能不怜惜自己保养了二十来过年头的纤细手指，做着浆洗衣物的劳作，让原本娇嫩的手指满是冻疮：她为了他，能与自己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人谈笑风生，只为了让他平稳生活。
那么同样，他为了她也能付出生命的代价，甘愿放弃所有，只求她平平安安。
陆雪衣不知不觉眼里噙满了泪水，有这样的弟弟她还奢望什么呢？
她见过太多在末日灾难来临时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兄妹为了食物反目成仇，甚至易子而食的都有！
与之相比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陆雪衣慢慢起身，走到陆凡身后，柔荑搭在其肩上，缓缓揉捏了起来。
“弟弟，去做吧，跟着自己的心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毕竟只剩我们两人了，是啊，只剩我们两人了。”
不知何时陆凡身子已经停止了颤动，仔细一看却是发现已经沉睡，嘴里不时呢喃着什么，突然压着的手抽动，牢牢地抓着陆雪衣的柔荑。
“不要走，姐姐，不要走…………”
陆雪衣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美若天仙，堪比蓬莲。
只见陆雪衣并没有抽出被牢牢攥紧的手，任由陆凡握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其头上，慢慢抚摸着陆凡的头发，眼睛里满是温柔，窗外夜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