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距离神皇召见,还有五日。
凌风尝试去拜访自己外公,不过被柳叔文劝阻了。
柳叔文说,封疆大吏拜访当朝宰相,容易被言官扣上谋反的罪名。
凌风想到言官都是左党的人,柳叔文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多想了,干脆老老实实待在官驿。
这段时间柳叔文离开了一次官驿,而且回来后,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凌风可以感受到他眼中的一丝异常。
凌风也具体说不出这是什么异常,似乎是有紧张、焦虑,甚至有一丝丝兴奋在内。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问柳叔文发生了什么,虽然柳叔文让他主政了琼州两月,而且真的不怎么插手凌风的施政,但是凌风还不至于自大到自己真的可以跟柳叔文平起平坐了。
柳叔文跟随外公南征百战,献出了无数锦囊妙计。在外公的心中,自己一个外孙,恐怕还不及柳叔文之百一吧!
所谓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轩辕生。
今天便是上巳节,此时正处于季节交换,阴气还没有完全褪去,人容易患病。所以百姓们纷纷来到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柳叔文似乎又出去了,凌风一个人待在官驿内无聊,于是准备去一趟皇觉寺。
他的灵魂是一个现代人,自然是不信鬼神的。不过他自去了琼州,无数次逢凶化吉,所以他来寺庙也是祈福一番。
皇觉寺位于帝都西北,滨临安江。本是皇家寺庙,但如今也对勋贵开放了。
普通老百姓是无法进入的,但凌风如今身为三品大员,自然是有了资格。
帝都城内外寺庙不少,怕不下五十之数。凌风选择这座寺庙,并非自觉如今分手尊贵、高人一等,而是因为此地安静了。
皇觉寺离帝都有三十里之遥,而且沿途还是山路,帝都权贵一般都不愿意前往,受那车马劳顿之苦。
凌风喜静,人少了才好,所以他选择了这里去祈福。
因为已经到了帝都,帝都的治安自然是极好的,安全无虞。所以凌风将护卫们都留在了官驿,只是和阿良前往了。
皇觉寺坐落在一座山的顶部,山名桃花,只因此山遍地桃树。
还没到山顶,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便远远传来。
此时初春,寒意渐消,山径之上,空无一人。
远远望去,皇觉寺在一片翠绿之中,若隐若现。
等到达寺院门口,映入眼帘的是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瓷瓦。
进去后寺内桃花盛开,古木参天。
凌风在门口取了一束檀香,点燃,然后走进了大雄宝殿。
殿内金碧辉煌,金身弥勒佛正面露微笑,四大天王身躯魁伟,栩栩如生,他们各执剑、琴、伞、绳,象征风调雨顺。
另有多尊金身罗汉,神态各异,造型优美,巧夺天工。
凌风深吸一口气,虔诚地跪在香蒲上。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自重生以来,经历过的种种磨难。往事如烟,在内心深处一一浮现。
佛普渡众生,引人脱离苦海,登上彼岸。
而他自己呢,一开始只是想过好自己,当条咸鱼。而时势却让他走向了朝堂,成了百万民众之首。
身为父母官,虽不能成佛成仙,但是如今大乱将至,自己也要努力一把,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祈福完,凌风便在寺庙内自行逛了起来。
寺庙内人烟稀少,哪怕今天过节,也不过寥寥几个香客而已。
僧人倒是看到了一些,不过要么在念经做功课,要么在打扫,也没人理会凌风。
他穿过层层院落,到了寺庙后方,此处乃是皇觉寺出名的景致了。
只因此处有一座桃园,而且桃园边缘处,修了雕花走廊。在花廊之中,可俯瞰安江。
这一山一水,再加四溢花香,宛若人间仙境了。
纵是凌风,自踏入这桃园起,也是醉心其间了。他略一沉吟,一首诗便脱口而出:
三月阳春暖,
遍地桃花开。
群蜂寻蜜忙,
游人四方来。
满眼皆翡翠,
花美不厌看。
且待明年枝,
花浓依旧在。
......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桃花香浓依旧在,
朱颜未老人已衰。”
却是一个嘶哑的女子声音传来。
凌风循迹望去,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对着女子行了一礼:“下官冷风,拜见大王妃。”
早在前年的时候,凌风还在前往琼州的路上,当朝大王子便已大婚,娶的人正是白詹。
而眼前的女子,容颜艳丽,倾国倾城,不是白詹,还能是谁?
只是两年不见,白詹成熟了很多。而且她的声音也变了,以前可是清脆悦耳的。不然以凌风的记忆力,没理由认不出她的声音。
当年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现在是作了一副妇人打扮。时光并未改变她的绝世美颜,但是她的眼神却沧桑了许多。
她在望着凌风的时候,眼神中更是有一丝幽怨浮现,不过很快就隐藏了下去。
“冷大人平身,两年不见,大人已经是平步青云了,真是可喜可贺。”白詹轻笑了一声,将凌风扶起。
而后她冷声对着左右说道:“本宫今日偶得佳句,要向冷大人讨教一二,你们先退下。”
“喏。”白詹下属应了命令,退出桃园。
现在她贵为王妃,身后跟了七八个侍女,昔年她闺中侍女白香也在其中。另外还跟了一众侍卫,将白詹环卫其中。
阿良见状,也退了下去。
凌风和白詹信步走到画廊,寻了一个位子,并排坐下。
此时四周无人,他也不再拘泥礼节,笑着对着白詹说到:“詹儿,真的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么?”
“好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白詹没有回答凌风的问题,只是一脸落寞地看着远处的安江。
凌风也察觉到了白詹的异常,有些关切地问道:“你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可以帮上一些忙。”
“你帮不了我的。”说着白詹已经眼中泛泪。
“自从我嫁给太子后,才发现我真的太天真了。我也知道这是一场政治联姻,本来也没有太多期望了。”
“我幻想着生活平淡一点也好,但是如果夫妻之间举案齐眉,也不失为一桩完整婚姻了。”
“不过自我入了王府,我才知道大王子因为知道了我曾经对你心有所属,便从此不曾碰过我。”
“他整日花天酒地,喝醉后甚至出言羞辱我。他为了维持在神皇面前的形象,只是娶了我一人,但是实际上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相好。”
“现在我已经心如死灰,只求能平淡过完一生了。”
说完,白詹已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