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震岳虎着脸没有回答,倒是陈老笑起来,摇头说:“从玉器由祭祀的器物发展成随身的首饰和摆件,就渐渐被很多人喜欢,靳老年轻的时候东奔西走,现在可是个富贵闲人,玩玩玉器,倒能宁心。”
说的好听,你就说是老爷子闲的没事,附庸风雅呗!
叶楚楚好笑,摇头说:“可是听说,老爷子很早就在收集玉器呢。”
一个每天流汗,随时流血,东奔西走的军人,居然喜欢收集玉器,确实是件很不平常的事。
陈老看看靳震岳,也有些好奇。
从几次接触来看,这靳老爷子对玉器不止是由衷的喜欢,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可是鉴玉品味却又奇差,就像一个醉心下棋的臭棋篓子。
靳震岳实在不明白这丫头今天为什么咬着他不放,可是看这样子,他要不说,这丫头不会松口,沉默一下说:“丫头说的不错,我原来是对玉一窍不通的……”
叶楚楚抢着说:“现在也一窍不通!”
靳震岳的话被打断,立刻沉了脸,拐杖在地上一顿,冷哼一声不说下去。
陈老好笑说:“楚楚,别闹,听老爷子说!”
叶楚楚吐吐舌头,笑着哄:“老爷子别生气,赏玉这种事要看天赋,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不哄还气人!
靳老爷子“哼”一声,还不说话。
叶楚楚侧头看着他,慢慢的说:“我记着说,老爷子在曲武山驻扎过,那里可是有过一块不小的玉田。”
听她提到曲武山,靳震岳立刻回头看她。
这丫头知道曲武山剿匪,知道当年上山探路的两个人的事,怎么还知道玉田?
叶楚楚问:“老爷子可见过那里的玉?”
倒是陈老,听到“曲武山”三个字,点头说:“当初那里发现玉田,玉器界轰动一时,可惜当时我在国外读书,也只见报纸写过,也有友人写信说过。”
当时他在国外读书吗?
叶楚楚侧头看看他,脑子里搜寻当年玉器店里年轻人的影子,忍不住问:“陈老没有见过曲武山产的玉吗?”
陈老摇头说:“虽说我没有很快赶回来,几年后回国,我还是专程去过一回。”说到这里也不等叶楚楚问,长叹一声,摇头说,“可惜!可惜好好的一块玉田,无度开采,怕是毁掉不少好玉!”
这个倒没有料到!
叶楚楚一愣:“怎么玉田没有被好好的开采吗?”
当年看玉田的架式,像是要大干一场。
陈老连连摇头,痛心的说:“我去的时候,玉田已经废弃,我潜进水里看过,有不少地方残着破开的璞石,还有玉的残留。”
这岂止是无度开采?简直就是破坏!
叶楚楚皱眉,低声说:“怎么会?”
包下玉田的是韩首长的哥哥,可是负责开采的是姓姚的。那几年她做过调查,姚家几代都是玉匠,在西南也曾经显赫一时,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落,直到义寿老宅的一把火,后人彻底在西南一带消失。
可是玉珠的故事,姚家占着很大的比重,难道……此姚非彼姚?
“怎么不会?”听着两个人的话,旁边本打算死不开口的靳老爷子忍不住接口,“包下那片玉田的人内讧,打死了人,那块玉田跟着被封了,后来被人盗采,没几年就废弃了。”
打死人?
叶楚楚和靳少廷迅速对视一眼,皱眉问:“包下玉田的人为了什么内讧?”
包下玉田的虽然是韩首长的哥哥,可是真正懂玉的是那姓姚的,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才完成玉田的开采。
靳震岳摇头说:“怎么起的不知道,只是后来听说,两家本来就有什么恩怨,突然翻出来,就打起来了。”
两家本来就有恩怨?
叶楚楚更加奇怪,一瞬间,那个时空里知道的所有的片段在脑子里掠过,又迅速重组成形,忍不住“啊”的一声。
当初和靳少廷经过义寿县的时候就听说过,曾经有三个人进到那片山里,像是要找什么,结果一个摔死,另两个人不知去向。
姚家既然几代人都是玉匠,又有什么能吸引他们进山?
这样看来,那山里有玉的事,很早就有传言,只是玉田隐没在河道里,没有被人发现。
再想想韩首长对西南的关注,难道,当初进山的人里就有韩家的人?或者和韩家有什么关系?
在玉田开采的过程中,或者是有人发现了当年的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两家才会发生冲突。
这些零碎记忆的拼凑,不要说别人,就连靳少廷也没有想透,听她一叫,都向她看了过来。
靳少廷问:“楚楚,怎么了?”
叶楚楚回神,看看在场的几个人,把想到的话吞了回去,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可惜那片玉田。”
靳少廷向她深望一眼,知道她有话不方便说,也不追问,只是顺着点头说:“或者正因为那片玉田毁了,所以现在知道的人才少。”
叶楚楚点头,突然心里念头微动,轻声说:“这样一来,那块玉田产的玉岂不是身价百倍?”
“怎么讲?”靳震岳问。
这老爷子什么都不懂!
叶楚楚无奈,耸肩说:“物以稀为贵!”
那块玉田虽大,但是依照陈老的描述,采出的完好璞石怕是不多,在破石取玉和雕刻的过程中再有一些损坏,好的成品恐怕不多。
“物以稀为贵……”靳老爷子喃喃的重复,低声说,“难怪那玉器行的老板不肯把璞石转让。”
“什么?”叶楚楚问。
靳震岳哼一声,摇头说:“当年最先发现玉田的不是开发玉田的人,而是……而是一个女孩子,她取了一块很小的璞石,送到一家玉器店里换盘缠。后来我筹到钱,想把那块璞石赎回来,那店老板说什么都不肯。”
还有这样的事?
叶楚楚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女孩子拿的那块璞石就是曲武山玉田里的?”
“她就是从那里来的!”靳老爷子说。
就凭她是从曲武山去的,他就这么判断?
叶楚楚好笑。
陈老听到两人的对话却微微一怔,向靳老爷子看几眼,试着问:“靳老……说的是哪里的事?玉器行,是……是曲武山附近的玉器行?”
“不是,就是这平城的!”靳震岳摇头。
陈老的眼睛睁大,向他打量几眼,一拍大腿,笑说:“怪不得看靳老面熟!”
“什么?”靳震岳错愕。
旁边的叶楚楚立刻提起兴趣,连忙问:“怎么了?难道陈老知道这件事?”
陈老笑说:“靳老说的,是不是当年平城东乌街拐角的一家玉器行?”
靳震岳听到“东乌街”立刻睁大眼,向他打量几眼,又一脸迷惑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叶楚楚也有些不解:“陈老,那家玉器行难道是陈老家的?陈老该不会就是店老板吧?”
于靳震岳,时隔六十年或者不记清店主人的样子,可是在叶楚楚,相隔还不到一年,当时也特意留心年轻人的外貌,和现在的陈老并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陈老笑着摇头说:“那时候我在国外读书,哪里还能去管一家店,是后来回国,到朋友的店里去,恰遇上一个当兵的,非要赎一块什么璞玉。”
“朋友?”叶楚楚反问。
陈老点头:“是多年老友,和我还是本家!”
也就是说,也姓陈!
这样一说,所有的细节就全部对上!
叶楚楚点头:“原来是陈老朋友的店。”
靳震岳也有些惊讶,睁大眼向陈老又打量几眼,喃喃的说:“这世界可是真小!”
六十年前,两个人一面之缘,对彼此并没有留下印象,只是靳震岳三番五次到店里要赎回璞玉,应该是陈老的朋友引为一件趣事,向陈老说起,陈老才有残留的印象。
几个人又把当年的细节再细细对比一回,越说越确切,陈老点头说:“听说那块璞石是女孩子自己拿去店里,当场剖开,一块玉居然剥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破损,友人佩服的很。”
靳震岳连连点头:“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一块破石头居然真的剖出玉来,还能卖那么多钱。”
说这话的神情,仿佛一个毛头小伙子看到新鲜有趣事物的热切。
叶楚楚看在眼里,微笑说:“老爷子该不会就那个时候对玉石感兴趣吧?”
哪知道靳老爷子摇头:“虽然知道是玉,可是那璞玉只是白白的一团,也没什么稀奇。我想买回来,完全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是那个女孩子的东西,他希望能替她保留,等她找到另一个人回来,再交给她,哪知道,一去再也没有音讯。
他话没说出来,语气里却透出一抹遗憾,叶楚楚隐约明白,微笑说:“常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玉石放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体现价值,想来那店老板是识货的人。”
靳震岳冷哼一声,还是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摇头说:“她那么好的眼光,当然也是识货的人!”
陈老微笑说:“不是我那友人藏私,只是听说,那女孩子卖玉的时候没有要高价,只提一个条件,说那玉两年后才能现世,他遵守承诺,两年内没有让任何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