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光在第九次职业合战上,依然是第二名。
原因只有一个——那位第一次出场的新人,莫里一轮,在最关键的团战上突然晕倒,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秒,但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角色已经和队友倒在一起——败局已定。
“真遗憾啊,明明马上就能赢了。”
宇佐见楼下的日本料理店中,播放着颇有年代感的日文歌曲,我对面的康行空副队长一面翻着新闻,一面端起桌子上的小杯清酒送入口中:“由理要不要试一下——?味道不错。”
装出这样一副遗憾的语气,是要欺骗谁啊——我在心里嘀咕起来。不说其他人知道不知道,当天的聊天记录还留在手机里。当时因为一轮的事情,我没有注意细节,第二天揉着酸痛的脑袋从宾馆里醒来的时候,可是清楚的看见他上面那个——
〔这个第二拿了以后再找你算账,由理酱。〕
这家伙——我抬起眼睛,瞅着优雅着犯下职业选手饮酒大忌的副队长,明明早就猜到了。
“为什么——”我还是没憋住,伸手把副队手下的手机戳到主页界面,翻着找出昨天的聊天记录:“你要咒自己的咱们?”
“下次问话可以不要拐弯,直接问我就好。”康行空抓了我的手,捏一块寿司放上去:“要是你看见利达听见对方队伍配置以后的表情,你也会这么猜的。”
“你的意思是——”我把寿司放到面前的小碟子里,用卫生纸擦了手:“和一轮关系不大?”
“——不全是吧。”副队沉默了一秒:“那孩子的情况——我还是别说什么的好。”
合战从来没有因为突发事件而重来的情况,灰光官方也大度的没有纠缠什么,就这样认了新一次的第二。只是在第二天,就对莫里一轮做了相当全面的体检,确认没有大碍以后对外表示这大概是新人紧张的状况。
紧张到昏倒的新人,这可真是盛世合战建立以来的第一回。
真相只有我知道。昨天的那场星星糖果的雨,地上奄奄一息的魔法使,还有那些转移到我眼里的星星。只有我知道,昨天一轮在三途河旁边转了一圈,被我生拉硬扯的拽了回来。
“我更喜欢把锅给熟悉的人——”副队再度开口。他稍微歪了歪头,笑得让我背后发冷:“那么说一下吧?昨天的事情。”
“我——”
“你跑出去的方向并不是厕所的方向,从那边走过去的话,只会路过宇佐见的休息室。”他把一颗寿司蘸过面前的酱油碟子,放入嘴里咬了咬:
“就是这个酱油的味道——我可不觉得你是着急出来吃饭,倒像是因为什么事情临时做了决定,随意找了一家店在消磨时间。”
“酱油味道有那么大?”我低头嗅嗅自己的袖口,勉强回想起昨日的情况:“你昨天那身烟味,确定能闻出来我——”
等下,烟味——?
现在这个时候,城市的建筑内基本是全部禁烟的状态。宇佐见那边,即使是安全通道内也贴着这样的标签——那么昨天的康行空,是在哪里抽烟的?
“反杀了啊,副队长。”我把自己碟子里的寿司吃掉,哼的笑出来:“你昨天下楼,要只是买个零食吃而不是抽烟的话——我说不定就以为你是福尔摩斯了。”
昨天的真相就是,下楼抽烟的这家伙,碰巧看见了吃寿司的我。
比起推理,目击以后再反推,怎么看都更没有技术含量。至于我碰见了楚凉生的事情——和满脑子数字的白铮队长相比,副队真是让人害怕极了。
“被发现了。”副队长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事情,他耸耸肩:“所以被我看见,那个一脸〔消磨时间〕的你,在我听见那个消息以后,就很自然的被联想起来了。”
“那么——”我企图找些其他的话题。
可是副队却稳稳的打断我的话,留住这个话题最核心的部分。“那么我希望这样的情况不要再有下一次。”他沉了脸,稍微严肃了一些。
“不是寿司。我指的是——”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桌子:“不要去试探白铮的心理承受能力。”
“诶,我才没——”我理所应当的想要去辩解,却突然想到,当时的自己确实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做出这样的事情。不需要副队打断,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尴尬的带出个问题:“副队怎么这样说?”
“因为我们的队长心理太脆弱了,”康行空说:“你会把他玩坏的——再有下次,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他抬起手:“服务员,买单——这顿算我的。”
而还没从副队难得的严肃里回过神来的我,就坐着那里,愣愣的看着副队掏钱,结账。
“一轮的事情你也知道?”副队突然开口。
“不不不不不不——”之前的惊吓过度,此时我像是被踩住尾巴一般,从椅子上窜的蹦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身体一僵,重重的跌回座位上,噗的一下子泄了气低下头:“抱歉。”
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吓得我了,副队长长的叹口气,他站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不凶了不凶了,你乖乖的就好。”他苦笑着:“一轮的事明年再说也来得及,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盛世合战的决赛,被安排在每年的冬天。然后就在我们的归途上,今年的第一场雪晃悠悠的落下来了。
“每年都要骂一句,去他的盛世。”机场大巴上,坐在我前面的副队这样笑了一句。
盛世官方曾经公开了这样设计的意图:〔我们喜欢雪中送刀,所以就将元旦的味道和冬雪一起,送给每年的第二名——以表鞭策。〕
简而言之,就是送一把来自官方的刀子。
疼极了。
他身边的队长喂了一声,一堆说教骑脸炸出来,糊了副队一身。而我笑着问靠窗户的一轮:“冬假有空么,我们约顿饭呗?”
出乎意料的,一轮侧着脸注视着窗外的飘雪。呼吸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一片白霜,他一言不发。
我刚强撑起的笑容碎了一地,一轮的情绪大概还没有缓解——毕竟第一次正式登场,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掏出手机,我准备随便找点什么打发时间,而这个时候,耳朵里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命运什么的,最讨厌了。”B子的声音:“那种无力反抗的感觉——其实也很难受的吧?要是有男孩子安慰我就好了。”
“你这样也不会有男友的啊!”A子说:“可是话说回来,你不觉得么?只要冠上〔命运〕的名字,无论什么痛苦都可以接受——因为只要有〔命运〕的存在,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啊。”
“之前对命运两个字怎么都不喜欢,现在听听感觉还可以?”耳机被拔掉,我奇怪的扭过头,只看见一轮手里甩着另外一边的耳机,看着窗外。他的面孔映在反光的玻璃上,隔着一层模糊的雾气,笑得格外灿烂:“虽然比赛输了,但我总算是被命运眷顾了呢。”
“没有消沉啊。”我勉强松了口气,看来他刚才只是没听见我的说话声。
一轮转过脸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我的腿:“你知道昨天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什么了么?”
他在身旁的雾气上画出笑脸和五角星:“完全健康——!”一轮从口袋里掏出一罐星星糖,捏起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嘎巴嘎巴的嚼起来:“之前肯定是命运的玩笑,现在我即将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命运——么?这样,就够了。就这样毫不知情的生活下去,对一轮来说也不是坏事吧?
“我也要吃。”说着,我拿起了一轮手里的糖果罐,扔了几颗到嘴里。
奇怪的是,今天的星星糖,并没有那个夜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