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顾着问霍西楼的事情,直接忽视了贺林诚被打青的脸。
贺林诚刚从霍西楼那回来,被打的地方到现在都隐隐作痛,听到邢文峰匆忙的问题,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跟霍西楼说了吗?”
“他怎么说,会不会找我们邢家的麻烦?”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赶紧跟我说啊?”
邢文峰急的要命,声音隐隐带上了一丝斥责。
贺林诚那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眼睛只能看见近在咫尺,咄咄逼人的邢文峰。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自从邢芷回了邢家之后。
每一次邢文峰似乎都是这么对她的。
那些他以往向来不愿意多看的画面,清清晰晰的都飘在贺林诚的眼前。
就那一刻,他突然间明白了,当日在南大,邢芷要跟邢文峰划清所有界限的心情。
他,自小在邢文峰面前长大,尚且如此。
更何况,邢文峰从小就不愿意要的邢芷。
贺林诚疲惫的要命,连敷衍邢文峰的心情都没了。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霍西楼说,如果邢芷真的死了,他一定会追究邢家的麻烦。”
这一句话,他说的无比的缓慢。
说罢,他没管邢文峰剧变的表情,径直错过邢文峰要上楼。
却被邢文峰猛的伸手拉住,“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邢芷死了,他一定会追究邢家?”
“这跟邢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邢家杀了她!”
“这个霍西楼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是不是你今天解释的时候不到位,让霍西楼误会了什么?”
“不行,你再去找霍西楼一趟,好好跟他解释清楚!无论如何要把邢芷的死跟我们邢家推的一干二净,坚决不能让邢芷害了邢家!”
贺林诚失望透顶的看着邢文峰。
好一会才问,“邢芷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现在她死了,你难道就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吗?”
好歹,有一秒钟的难过。
邢文峰猛的一皱眉,“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想怎么死都行,但是别拖累我们邢家啊!”
“我们也真是倒霉,怎么就生了她这么个命硬的。”
“邢家有今天都是因为那个丫头,都是她害得!”
贺林诚收回视线。
他已经不能用任何形容词去形容邢文峰了。
他一句话都不想再跟邢文峰说。
坚定的拉开了邢文峰拽着他的双手,贺林诚离开了邢家。
邢文峰在身后着急的叫喊着,“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霍西楼的事情,你怎么就走了?”
“林诚,你是去找霍西楼吗?我就知道你还是想着邢家的,我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记住,一定要好好跟霍西楼说。”
“千万要把责任推的一干二件,绝对不能让霍西楼记上邢家。”
“邢家是无辜的。”
贺林诚用力的压着油门,疯狂的把邢文峰的声音甩在身后。
他觉得自己连一秒都待不下去。
活了二十多年,贺林诚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家里。
他来了车窗,风打在脸上,让他有了一瞬间清醒。
这么多年,贺林诚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做到到底对不对。
……
罗妥开着车,心情很忐忑。
车子不时放着关于陆家陆沉意外身亡的消息,还有现场爆炸的视频。
他有些不解,老大干嘛要一直看这些,陆家跟霍家也没有联系啊,关注陆沉干嘛?
可此时车子里的气氛实在是过于恐怖,他实在不敢多嘴。
生怕自己一句话,直接惹怒了霍西楼。
他安静的开着车,闭紧嘴巴,一个字不敢说。
约莫三个多小时,到达了发生意外的那个大桥。
因为桥被炸断,那条路已经被彻底封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修桥,还能清楚的看到被炸后的残骸。
罗妥小心翼翼的开口,“老大,已经到了。”
“前面被拦住了,车开不过去。”
霍西楼反手把平板扔在车里,二话没说拉开门下车。
车不能开,他就自己走。
霍西楼一身黑衣,几乎要隐入黑夜中,罗妥看着他的背影,没多犹豫连忙跟了上去。
大桥几乎被炸了一半,现场来看,触目惊心。
霍西楼又想到现场拍摄的画面。
那种情况下,纵然邢芷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存活。
邢芷,死了。
她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在霍西楼脑袋中闪过,那一瞬间,一股剧痛从心口涌了上来。
那丫头命那么硬。
那么惜命。
以前那种情况下都能活着,怎么可能现在死了?
她怎么能死!
他们之间那么多账,都还没来得及算!
她怎么能甘心,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那样炸开,炸得面目全非。
霍西楼微微低头,疼的忍不住抬手压住心口,像是这样能好过一点。
他独自一人站在河边,看着那段被炸毁的大桥。
一动不动。
宛如雕塑一般。
罗妥站在后面。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霍西楼。
像是一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高傲和狠戾。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你最终还会输给我!”
“所以才以这种方式逃避?”
霍西楼低低的笑着,喉头笑声破碎,像是极其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邢芷。”
“你可知道。”
“你根本不用死。”
“我也早就彻底输了。”
“一败涂地,输得彻彻底底。”
那一晚,罗妥不记得霍西楼究竟在河边站了多久。
他只记得,不可一世的霍西楼。
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消失在黑夜中。
……
半夜,程凛被敲门声弄醒。
他迷迷糊糊觉得奇怪,这个点了谁会过来找他。
打开门,就看见满身酒气的贺林诚。
他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了进来,“林诚,你什么情况,好好的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贺林诚揪着程凛的胳膊,“你说的对。”
“好像确实是我弄错了。”
他说的没头没尾,程凛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跟一个酒鬼实在也是讲不到什么道理。
他一只手抓着贺林诚,一只手架着他,拖着他忘沙发旁走。
“程凛,我,好像真的错了。”
“真的是我,弄错了。”
程凛跟在后面应着,“是是是,你错了,都是你的错。”
他说完,贺林诚突然沉默了好一会,久到程凛以为贺林诚不会开口说话一般时,他突然道:“可太迟了,邢芷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