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再也不能开口了。
之前他不告而别的那几天是在医院抢救，在极度痛苦中煎熬着。
苓被周家那年仅十岁的孩子哄骗喝下了强刺激的化学物品，虽然发现后立即吐出，没有伤到肠胃，但嗓子却被药哑了。
那个孩子被轻描淡写的批评了一下就放了过去，平息了惹出的祸端，但这个年仅14岁的少年却永远无法开口说话了。
他明明那么温柔，他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却在这暗无天日的晦暗房间里，蹉跎着，受尽折磨。
不知道这一切的唐昭昭竟然还对他发了脾气。
如果不是听到吃饭时，她爸妈唏嘘的讨论，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也许他们可能就真的在她的任性之下，绝交了。
想到这里唐昭昭泪如雨下，心里的疼痛翻江倒海，她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和干呕，仿佛要被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
苓无法说话，他看着唐昭昭的模样担心的抓紧了窗户，想要张嘴却害怕沙哑的怪声吓到她，只能站在屋里着急。
他们中间隔着一道墙的距离，又仿佛像隔着一道鸿沟。
曾经他是健全的人，还能够偷偷地仰望发着光的她，可现在他还能吗？
少年攥紧了手指，钝痛的感觉让他产生一丝恍惚。
脸颊传来一阵凉意，女孩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痛吗？”
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少年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刚开始痛，很痛很痛，但现在不痛了。
唐昭昭看懂了他的意思，又止不住的流泪。
“怎么可能不痛。”她的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流下来，看的少年慌张不已：“痛就说出来啊！”
真是个傻子。
从那之后，唐昭昭开始加倍的对他好，几乎是只要得了空就会跑到他的小窗前，跟他聊天跟他讲外面的见闻和自己生活里的趣事。
可这样的她又让苓忍不住的内疚。
偶尔在他们聊天的间隙，他总会看到女孩用带着向往的神色，看着外面跑来跑去的孩子。
“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呀，你要是能出来就好了，我们可以去郊游，还可以放风筝。”
女孩的神色充满向往。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什么时候才可以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牢笼，曾经他也试着逃离，试着跑到警察局，但很快就又被送了回来。
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
这天下午，他照例被家里请来打扫卫生的阿姨放出来洗澡，却在路过大厅时意外的看到周家夫人坐在桌前用冰块敷脸，一般这个时候她都是不在家的。
想来是因为昨夜这对夫妇吵架，情急之下周先生打了周太太一巴掌，现在脸太肿了不好出门。
周太太也看到了少年。
她很少在白天看到这个少年，猛一见他，仿佛不认识了。
因为常年呆在暗无天日的杂货间里，他的皮肤格外的白，透过那层细薄的肌肉，能看到独属于少年人的修长筋骨，他的身体初初长成，挺拔而坚韧，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周太太嘴唇动了动，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看起来长大了很多。”
张嘴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少年叫什么名字。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给这个少年起过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
少年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旁的阿姨适时开口：“太太，这孩子的嗓子前几日……”话只说了一半就闭了嘴，但周太太却了然了。
她想起来了，这孩子前几日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药哑了。
挺拔清隽的少年，可惜，竟然不能再开口说话。
周太太的眼神放空，喉头动了动。
苓进入洗漱间，很快就洗完了一个澡。
他慢吞吞地擦干了身体走出来，发现走廊的灯被关掉了，视野中只有一片黑暗。
这么多年来一直呆在杂货间，只有洗澡和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苓对周家的布局并不熟悉。
黑暗中，他摸索着向前去，发现有个人靠在墙边。
他想质问是谁站在那里，嘴巴动了动却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的怪声。
“真的哑了啊。”
黑暗中，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
是周太太。
苓在墙壁上摸索着灯的开关，却被女人捉住手腕。
“你……疼不疼？”女人的气息压下来，苓感觉她似乎把另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周太太跟周先生的感情并不好，这些是大家众所周知的。如果不是那酒后乱性的一夜，他们也不会有孩子。
现在，儿子在学校寄宿，老公因为昨晚吵架而彻夜不归，周太太忽然产生了隐秘的兴奋。
对于眼前这个已经残疾了的少年，她少有的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感觉。
她很兴奋。
尤其是当她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个哑巴时，她就更兴奋了。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经历的癖好。
原来她慕残啊。
苓虽然不明白周太太突如其来的接近是怎么回事，但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不适。
他谨慎的退后，在墙壁上寻找着开关。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周遭的一切亮了起来。
“你在找这个吗？”
周太太穿着真丝吊带睡衣，手里捏着一根没点燃的女士烟，神情慵懒。
她的手放在灯的开关上，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又“啪”的把灯暗灭。
等察觉到少年再次开始寻找按钮时又把灯打开，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苓发现她好像有些不对，便不再动作，乖乖的站在那里。
周太太看着他唇红齿白安静乖巧的的样子，喉头动了动，说出来的话都染上了一声沙哑：“你想不想，回楼里住？”
此时的苓才刚满十四岁，终日困在杂货间里，对于外界的事物接触的不多。
但这样反常的对话让他本能的感到不适。
他摇了摇头。
周太太再次关上了灯，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她向少年靠近，这次，大着胆子贴上他的胸膛。
鼻息间满是少年人清爽的气息，让她瞬间就着了迷。
少年一愣，猛的将她推开，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着逃离。
被推开的周太太发丝散乱了一些，她抚了抚鬓角，倚靠在墙壁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