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人大概是喝酒了。
苏屿苓原本的肤色有种不见光的苍白，此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多了些温润的色泽，像是冷玉染了暖色，高岭之花染上了烟火气。
喝完酒，胆子也大了点。
“昭昭。”
他喊她。
酒吧闹哄哄的，唐昭昭听不清，压低身子凑过去，“你说什么？”
发丝扫到了他的脸颊，带起被羽毛拂过的痒意。
他嘴角露出笑，手指缠上她的发丝，好奇地问，“你在哪？”
唐昭昭好笑，“我在你面前。”
这样啊。
苏屿苓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啦？”察觉到对方低落的情绪，唐昭昭在他身旁坐下。
男人抬头说了句什么。
然而音乐声响起，淹没了那句话。
唐昭昭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听不到我说话。”
苏屿苓轻轻皱眉，终于找到机会表露出对这里不满，“这里很吵，你都听不见了。”
好神奇，他这么安静温和的人，竟然会抱怨了？
这好像是唐昭昭第一次在男人身上看到类似于任性的情绪。
“你不喜欢这里？”
他摇头，“不喜欢。”
他喜欢安静，喜欢人少的地方。
他不喜欢人，但——好像有些喜欢她。
男人微微抿唇，压住想要弯起的嘴角。
黑色的碎发下，那双眼睛像是有了光，漂亮的惊人。
仗着他看不见，唐昭昭放肆的打量他，酒香在两人的呼吸间穿梭，蒸腾出热意。
唐昭昭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奇怪，明明没喝酒的。
“你在看我。”
男人轻声说。
这句话刚巧在音乐切换的间口，唐昭昭听见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狐疑。
这人真的看不见吗？
苏屿苓伸出手，竟然抓到了她乱挥的手腕，微微露出笑意，“不用晃，我看不见。”
神了。
唐昭昭脸一红，索性直白夸奖，“你长得好看，所以才看你。”
“……”对方微微睁大眼睛。
苏屿苓耳垂红红的，被昏暗的灯光掩盖。
他弯了眸子，五官变得柔和，“你也好看。”
霓虹灯折射进他深邃的眼睛，如同流转着绚烂神秘的星河。
可惜了，这双极美的眼睛竟然看不见。
唐昭昭不由好笑，“你又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怎么好看？”
“嗯，我知道的，好看。”
他一脸认真，真心实意的这么认为。
明明看不见，还说这种让人心猿意马的话！
真是……太心动了。
唐昭昭眨巴了几下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不太妙。
倏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点在她眉骨上，她一愣，随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男人凑了过来，身上那股不知名的气息笼罩住她，类似雪松，很好闻，又有点茶香调，她大脑变得迟钝，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味道。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柔软的皮肤。
他在描摹她的轮廓。
眉毛，眼睛，嘴，他自己的手有了意识，灰暗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像在“看”她。
动作很轻，又很仔细。
顺着小巧秀气的鼻子向下，指腹触及到了一片柔软。
嘴唇。
手指有微不可查的停顿，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她的唇瓣，移动到了脸颊。
唐昭昭只觉得痒，痒到她心里发慌，身体却似被水藻缠住，一动不能动。
男人面容平静，与平时无异，一张脸清清冷冷。
只有顶头偶尔扫来的灯光，时隐时现的照亮他红了个通透的耳垂。
手指代替了他的眼，将她的模样牢牢刻在心底。
直到手指顺着下颌碰到了脖子，被唐昭昭一把抓住，“不能摸了，再摸就犯法了。”
苏屿苓弯着唇角笑了，没有抽走手指，任由她抓着，“昭昭的确很好看。”
“……”呜，她不行了。
两个人的气氛有些诡异。
唐昭昭第一次觉得，这个吵闹的livehouse氛围还不错，有点浪漫。
谁都没有先说话，似乎这一刻不需要说话，这样的气氛直到苏屿苓变得越来越醉。
他甚至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微微向沙发椅背靠去，唐昭昭才发现这人的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那张清冷的脸依旧清醒，只不过行为已经开始不稳。
包裹着手指的掌心抽走，苏屿苓缓慢的眨了眨眼，灰暗的眼眸无意识的睁着。
唐昭昭手叉腰，“你醉了。”
苏屿苓一脸无辜，“我渴了。”
“渴了跟我说呀，要喝水，不能喝酒。”
可他看不见，不知道自己拿的是水还是酒。
特调鸡尾酒酸酸甜甜，像饮料，极少碰酒精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入口时微微的辛辣是烈酒带来的。
看见这人的模样，什么脾气都熄了，唐昭昭没忍心，关切地问，“那你现在还渴吗？”
其实还渴。
苏屿苓没说话，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唐昭昭叹了口气站起身，去吧台叫喝的，又不放心留他自己在位置上，眼神几乎不敢离开他。
他察觉到她离开，下意识就想跟上来，却被按住了肩膀。
“你留在这里，清醒一下。”
唐昭昭强行把人按回去，发现对方的抗拒后把自己的包取下来放到他手里，“交给你个任务，留在这里帮我看包。”
苓立即抱紧了包，“你放心吧。”
“……”喝了酒的人就是好骗。
站在吧台飞快的叫了饮料，？唐昭昭立即回头锁定他的身影。
苏屿苓坐在卡座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远远看去像苍白隽美的雕塑，只是此刻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女包，有点诡异的可爱。
男人喝了酒，眼眶周围的肌肤微微泛着红，乍一看像受了委屈，偏偏安安静静的坐着，两条修长的腿交叠，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将包压在怀里，平白多了些慵懒醉意。
那种气质很奇怪，跟她前几次看到的不一样，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身上多了些懒怠。
在最喧嚣的环境里，像是与周围隔绝，灰暗的眼眸像无机制的琉璃，很美。
不止是她在看他。
周围的人早就注意到邻座有一个独自守着卡座的男人，怀里抱着女包。包裹着修长身躯的西装显然价值不菲，口袋上的丝帕一角露出低调的奢华的标识，领口别着银色的领针跟袖口的宝石袖扣熠熠生辉。
这身打扮与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带着强烈的冲撞美感，让人忍不住好奇，移不开目光。
所以是谁把这个妖精带到这儿的？
唐昭昭闷闷的想，他就应该在玻璃橱窗里供起来给人瞻仰，而不是坐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让垂涎的人蠢蠢欲动。
她点了杯葡萄乌龙冰，想起最近降温以及手指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又麻烦服务员把乌龙冰换成了热巧克力。
可还没等端着过去，先看到有个女人站到了他面前。
行啊，又一个要微信的，就几分钟的功夫还能沾花惹草，跟个花蝴蝶似的。
真不让人省心。
“铛”的一声脆响，唐昭昭将陶瓷杯放在他手边，“喝吧。”
上一秒还冷冰冰的男人下一秒就弯了眼眸，霎时如同冰雪消融，将手里的小包包递给女孩，“你回来了。”
女人的眼神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最终讪讪离开。
热巧克力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暖热了他的手指。
唐昭昭抬眼看他，只觉得音响吵得她脑瓜子疼。
以后不能带他来这里了，要去就去安静的地方，这样才符合他的气质。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唐昭昭的笑容僵死在脸上。
什么是下一次？自己怎么开始设想下一次了？？
难道她真的要不妙了吗？
心里一惊，唐昭昭站起来。
结果他也放下杯子跟着站起来。
“你去哪里？”
唐昭昭头也不回，“去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