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起见，林柚清坐在床铺的另一头，手指碰到被抓伤的部位，疼的不断吸气。
抬头看到女鬼这幅“委屈”的模样，更是来气，特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怒火，“你还哭！合着我没被你掐死给你委屈上了！”
女鬼抽抽噎噎，带血的白色长裙随着对方的动作摇摆，“你不懂！我出来之前跟他们都说了我肯定能成功！现在我不仅没杀掉你，还马上被你给杀掉，很丢我们鬼脸的好吧？！”
林柚清撇了撇嘴角，扫了一眼对方额头上自己贴的符纸，“你从哪听说我要杀你来着？”
女鬼擦眼泪的动作僵住，仅露的一只眼睛里满是惊讶，“你不杀我？”
说完自己都不相信，指尖怼着自己额头上的黄符，“这是证据！看不出来你一个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小女生，一出手就那么狠！”
“你说话怎么不讲道理？”
“你那手都快把我脖子掐断了，我还不能自保？”
“你说我要杀你，那你怎么还好端端坐在这？”
林柚清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发出了致命连问。
女鬼似乎是不服输，张口还想说什么。
林柚清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另外一张符纸，食指和中指在纸面上摩擦，“我劝你不要惹我生气，这张符到你身上，可能就不仅仅是不能动弹那么简单了。”
女孩容貌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女乖害怕，“你说说，你现在已经没有了肉体，难道，魂魄也不打算要了？”
明晃晃的威胁啊！
女鬼恨恨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败下阵来，安静如鸡。
林柚清动了动脖颈，酸胀的感觉依然明显。
不用看就知道，肯定紫了。
看着眼前女鬼不知悔改的样子，林柚清想起师傅平时教导自己那些话。
松紧有度。
凡事不能蛮力，须以理服人，才是正解。
林柚清看着面前的女鬼，“你既是成型于这里，想来生前年龄虽不大，但也是个高中生了。你夜袭我，但未成功，不说感觉自愧不如吧，但也至于在这委屈上了吧？我困你于此，一是因为是你先动的手，出于自卫。二，你自己都送到我面前了，那有些事情正好来问问你。”
林柚清的目光转向今天多出来的四位“舍友”，“我试过，和她们几个交流，但是就好像被限制了思考，只知道回到宿舍休息，零星的回答我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没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
“在她们自己看来，这间宿舍仍是记忆中的样子，我所能观察到的那些岁月的痕迹，她们通通看不到。”
“白天的时候，大部分人跟她们一样。”林柚清顿了顿，想到自己的小同桌，“哪怕有特殊一点的，也被所谓的规则限制。”
女孩目光清冷，眼神却很坚定，“我想知道，这所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我今天又去看了一下大门，发现铁门锁死，而之前我们进来时看门的大爷也不知所踪。”
不仅如此，林柚清今天去进来时的大门，发现原本破破烂烂一翻就能随意进出的铁栅栏像是翻新了一般，高度都快接近两米了，更何况严严实实的大门最上方居然还设有高压线，靠着大门的门卫室也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林柚清记得清清楚楚，简直就像这所学校原本就如此。
任务写的是在这里做七天的学生，然后时间一到就搭乘返程。
但仅仅一天，众人刚进来，就“翻脸不认人”的大门，却让林柚清警醒。
如果真的按照任务安安分分做七天学生，第七天，大门会打开让他们走吗？
或者说，这里的“人”会愿意放他们离开吗？
女鬼靠着墙壁而坐，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向面前对坐的林柚清，高高扬起的摄人的恐怖笑容也落了下来，可怖的眼睛里竟有几分哀伤，已经没了先前的敌意。
“你想知道？”
“这所学校后山有个小湖泊，也许你可以去看看。”
“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如有必要，你可以提一下程素这个名字，可能会帮助到你。”
林柚清最终还是把女鬼给放了，可能是错觉，女鬼消失的时候，宿舍的温度都高了不少。
这次翻身的时候，没有从镜子里窥到异常情况。
一觉好眠。
……
第二天起床，苏缓缓抬头看到林柚清脖颈上的掐痕时，尖叫声差点没有把房屋掀翻。
少女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分布着四道长长的掐痕，颜色已经青紫红肿，与原本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缓缓的心疼的抚摸着林柚清的脖子，小心翼翼的模样把林柚清逗笑了。
“这不没死吗？不许红眼睛。”
听林柚清轻描淡写的讲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苏缓缓脑补都能想象到真实情况有多么危险，自责的掰着食指，“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柚清姐姐，要是我醒着，咱们至少二打一。”
“想象很美好，但如果我真的把你叫起来，等女鬼注意到你，万一拿你威胁我怎么办？你说我到时候是救你还是不救呢？”
不过幸运的事，上午大家聚集时，没有裁员。
本着并不想露底的想法，林柚清并没有告知其他人自己的身份，掐头去尾省去了中间部分，只说包里的道符是自己花钱买来的。
也许是面前的少女也并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的“道士”画像，大家对于林柚清的话深信不疑。
就在林柚清以为事情会这样愉快的结束时，一直存在感都很低的温柔女人，李蓉突然开口，“那个，柚清啊，你看你既然准备那么充足，能不能给我们点啊，你看我们一个个都没有准备什么能够对付鬼怪的东西。”
女人声音低缓，带着柔意，“这鬼已经找过你一次了，没有成功，肯定觉得你不好惹，你后面也用不到是不是？”
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般锋利。
苏缓缓最看不惯这种人，只凭一张嘴，就在那要这要那的。
一时间，对面几个人的表情都很难堪。
林柚清脑海里闪过师傅这些年对自己的教诲，拉住了转身要走的苏缓缓。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准备的也不多，堪堪够而已，如果用过了，还想要，我这里可没了。”
“放心，我们也就要个保障而已，如果等七天一到，我们没用到，还会还给你的。”李蓉兴高采烈起来，忙接过林柚清递过去的道符。
其他人虽有些羞赧，但性命面前，自然也是想要的。
只是没有想到，活了几十年，最后要从一个小丫头手里要宝贝。
李光做惯了领头人，接过道符时，耳朵都红了，“谢谢柚清妹子啊，这几天你有啥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林柚清笑着点头，“那到时候还要麻烦李哥呢。”
回去的路上，苏缓缓一脸的闷闷不乐，眼睛对着林柚清肩上的背包一会儿瞅一眼，一会儿瞅一眼，把“我有意见”刻在了脑门上。
眼见着林柚清吃完手里的包子，就要踏入高三四班，苏缓缓肚子里憋着话没有说，像跟着林柚清一起走进四班，又想起来对方好像说过类似的校规。
不允许串班的。
只能拉住对方的手，“柚清姐姐，我不懂。”
林柚清叹了口气，一直以来都是师傅教导自己，现在来到这里，自己的角色反倒升了级。
“今天是第几天？”
苏缓缓错愕的抬头，很快回答，“第二天。”
林柚清点点头，“事实上，我也觉得没有必要给，这里处处危险，多留点保命的，总归是没有错。”
苏缓缓点头如捣蒜，非常赞同。
林柚清语锋一转，“但是，今天是第二天，未来还有四天的时间要跟大家一起相处，如果我今天不给，就算不是现在闹掰，肯定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你我都会收到这个所谓的‘队伍’的孤立，不是我不想当独行侠，而是我现在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苏缓缓呆呆是看着站在身前的少女，“现在他们还只是要一人一个，如果我拒绝，他们恼羞成怒，要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这些了。”
“可能是我的全部。”
“也可能，我给不起。”
苏缓缓圆圆的小脸上，升起一些不赞同，“那如果，就算你给了他们，他们还是不知满足，得寸进尺，又该如何？”
林柚清摇了摇头，几丝秀发落在少女白皙脸颊，“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我还有资源可以分享，做到了当下能做的，之后也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
林柚清不知道苏缓缓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但是一上午的课，时不时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同桌，过的还是挺开心的。
而且有了昨天晚上女鬼的出现，林柚清现在看班里的这些小鬼，脸上都能带上慈爱的笑容。
……
有了女鬼的提示，林柚清不再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
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就拉着碰巧过来的苏缓缓往这所学校的后山赶。
“看不出来，这辉城高中看着小，这后面居然还连着一座小山。”
苏缓缓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与破败的学校不同，这座小山却像是不属于这里一样，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繁盛的枝头，鸟儿鸣叫，脚下不时踩过几片落叶，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林柚清感受到了同伴的欢欣，但自从进入了这座小山，心底总是出现压抑的感觉，脚步迅速，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开这里。
总觉得，在这片勃勃生机背后，在看不到的角落，她们被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
女鬼没有骗人，在后山的中央，像是天然形成的，存在一个呈椭圆形状的湖泊。
湖泊依靠山体，周围树木繁多，水质清澈。
看不出任何问题。
林柚清看着面前的湖泊，水质清澈，似一汪水镜，清可见底，甚至还有几种常见的鱼类生存，眉间微微皱起。
“这里看着环境挺好的啊，跟学校里那些教室宿舍啥的差别也太大了。”
“你看，那边还是鱼诶！”
苏缓缓叽叽喳喳，绕着湖泊东跑西跑，忽略掉此行的目的，就像是来这边春游，话都没有停下来过。“柚清姐姐，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啊？”
“昨天的女鬼告诉我的，她说这里会有发现。”
“可是这里环境那么好，看着不像电影里那些有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啊，那个女鬼会不会是在骗你啊？”
林柚清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周围，脑海里想起昨晚女鬼哀伤的眼神，“看着不像。”
两人围绕着湖泊转了几圈，仍是没有发现。
但，这里真的就像表面这么正常吗？
林柚清心头仍怀有疑虑。
但手表上的时间显示，辉城高中的午饭时间快要结束了，如果再不离开，就会违反“迟到”的规则。
林柚清心下有了主意，看了一眼仍在旁边玩耍的女生，“该走了。”
等两人回到教室，堪堪踩住时间，班主任站在门口，仿佛真的在抓“违纪分子”。
林柚清顶着对方不悦的表情，做出镇定作若的神情，回到了座位上。
陈尘看着新同桌踩着点回来，也为对方忧心，平时沉默寡言，从不互动交流的人，竟没忍住开口，“你去哪里了？下次不要这么晚了。”
他的手从书本上移开，指了指站在门口凶神恶煞的班主任，“他每天都会专门抓迟到的学生。”
林柚清点了点头，对小同桌友好的提示回馈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知道啦！谢谢同桌！”
陈尘耳朵泛上点点红意，转头脑袋不再看对方，“没事的。”
女孩缀着闪闪星光的瞳眸亮了亮，用手肘暗暗碰了碰对方，悄悄道，“你不是问我去哪里了吗？”
好似不经意，“我去了后山。”
其他人都惊讶的看着李蓉，但也没有人站出来说拒绝。
沉默像山一样压过来。
“凭什么给你们，这是柚清姐姐自己提前准备给自己的，给你们用了，那等她自己需要的时候怎么办？你偿命啊？”
“后山不挺好的，比学校这边环境优美多了。”
小同桌仍然不死心，干干的劝着，“不要去后山了。”
林柚清把做完一页的习题向后翻，注意着仍然站在门口的班主任的动向，没有提醒的小同桌两人今天的话已超额。
“是不能去、还是晚上不能去？”
陈尘的脸色已经白色不能再白，嘴唇张张合合，但说不出来什么。
林柚清回给的对方一个“你安心”的微笑，手上的习题合上，脑袋压在小臂上准备午睡。
也不是毫无收获。
……
自从新同学来啦四班后，班上的同学在上课时都得到了久违的放松。
像是被各科老师集中了火力，每逢上课回答问题，林柚清总能得到各科老师的特殊关怀。
多亏了高中时还算努力学习的自己，林柚清每次也都有惊无险的度过。
夜晚的十一点，是整个学校最安静的时刻。
几缕凉风刮进窗户，让人身上泛起寒意。
这次女鬼没有找来，林柚清还有些遗憾，有些问题还想咨询对方来着。
只能祝其他人好运了。
这次行动没有跟苏缓缓的讲，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必要承担自己冒险的后果。
林柚清摸黑下了床，找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系到床脚，拽着另外一头向外扔了下去。
宿舍的门太过老化，一触碰就会发出“吱”声，林柚清担心自己从正门走会吵醒这些“室友”。
剑走偏锋，准备借着绳子从宿舍外墙走。
昨天虽然跟女鬼“谈心”很愉快，但是林柚清并没有尝试夜间外出，一是第一天晚上，并不着急，二，则是对于这个一听就很容易狗带的事情心里有些抗拒。
但路已经摆在了面前。
尽管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从窗户向下看时，林柚清还是心脏猛的一跳。
黑沉沉的夜，浓墨般重重涂抹在天际。
本该寂静的时段，校园里却格外“热闹”。
地面的颜色斑驳泛红，像是被大量的一遍遍血迹流淌过。
数不清的学生游走在校园里，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身上却到处是伤痕，有的额角的血迹往下流，糊住了原本的面容，有的坡着走路，一直手拿着断裂的肢干，场面极为恐怖。
林柚清咽了咽口水，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外面百鬼夜游，自己这个时候出去，不要命啦？
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说，但也只有这所学校暴露出真正面容时，才有机会找到真相，否则，七天一到，才是真正死期！
林柚清不再犹豫，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隐身符往身上一贴，双手紧紧拉住绳索，慢慢往下爬。
虽然实战经验不够，但带过来的符纸都是经过师傅批改后合格的一批，林柚清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过了几分钟，才从躲着的墙后面走出来，看到那些小鬼真的正常的从自己身边过去才放下心。
林柚清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往后山走去。
预料中的变化没有出现，这座小山依旧繁茂，单从外在上看，没有任何问题。
但林柚清闻到了，比白天里，更为突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