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渤启面色温和站了起来，看向柏琳娜时，眉心微微蹙起，眼底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无异，深究却有一种算计。
这无形中给了柏琳娜的压力，不由让她想起倪曼青的提醒，对方律师提问时不要遮掩，如实回答，防止他设计问题陷阱。
肖渤启觉察到她的眼神，笑意加深，“柏琳娜小姐，你们交往三年，是同居住在一起吗？”
“不是，我在学校附近租了公寓，因为星图的家距离学校不远，所以他是住家里，只是偶尔会过来陪我。”
“所以说，你们并不是朝夕相处？”他细长的眸噙着一缕幽光。
柏琳娜微微一怔，不太明白他问这话的缘由。
看到她诧异，肖渤启敛了眉，“柏琳娜小姐，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外行人不清楚，但内行人一看门道就知道肖渤启要做什么，倪曼青皱了眉，对聂司城小声一句，“这只狡猾的狐狸，开始设陷阱了。”
聂司城不动声色，静默点头。
“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经常一起研究课题，白天几乎都在一起，只有晚上各自回家。不好意思律师先生，我的中文不太好，不太能理解你这个成语。”
她生怕他的问题有陷阱，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小心回答。
肖渤启无所谓笑了笑，换了个角度，看了眼纪星图，笑称，“看来纪星图这个中文老师中文水平不够啊！柏琳娜小姐，你的回答，我能理解为，你们并不是每天24小时在一起，对吧？”
“是的！哪怕是恋人，彼此都要给对方一些私人空间。”
“既然他没有时刻陪在你身边，那你怎么能百分百肯定他没有背着你出轨找别的女人呢？”
不管是他的想法还是用词，都令柏琳娜心生不满，她蹙了眉，态度强硬重复道：“我回答聂律师的问题时，已经很明白说过，我和星图之间有约定，如果遇到认为更合适彼此的人，就坦诚沟通、和平分手。”
但肖渤启并不认同她的话，“恋爱中的女人都很麻木，我能理解，更何况柏琳娜小姐你长得那么漂亮，如果纪星图真的起了异心，也不舍得和你分手吧。”
“我不同意，你这话是不是太具备主观意识，扭曲我们自身想法了？”柏琳娜很反感，不悦反驳。
如果说肖渤启想要刺激柏琳娜的情绪，那他已经成功了。
“柏琳娜小姐，我只是从男人角度思考，试问哪个男人不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肖渤启皮笑肉不笑说道。
纪星图听着，阴鸷皱眉，不满地看向肖渤启。
柏琳娜对中文这类俗语不了解，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聂司城面色一冷，及时站起来，“审判长，我反对原诉律师提出无关本案的言论，以及用低劣的语言试图干扰我方证人的正常思路。”
“反对有效，原诉律师，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审判长也认为，肖渤启的语言技巧低俗。
肖渤启微笑着双手举起，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控制不住说了人性丑恶的实话，我会注意言辞。”
柏琳娜补充刚才的答案，“我和星图不仅有约定，就算我们不在一起，每天晚上都有晚安视频。”
肖渤启也没打算纠缠于这个问题，改向别的问题：“柏琳娜小姐，你在之前的回答中，有提到你们在一起感情很好，是吗？”
“是的。”经过刚才那一回，柏琳娜对他更加小心。
“那你们的感情是有多好？”
“我们在一起三年很少吵架，我们彼此都很珍惜对方，深爱着对方。”
肖渤启认同点头，“但你们感情那么好，爱得那么深，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彼此留下？比如，你留在纽约，或者他随你回俄罗斯？”
柏琳娜黛眉拂过无奈，“我们都是独生子女，要照顾父母，这是很现实问题，也是迫使我们分开的原因。我不能抛下父母留在纽约，而星图也不能抛下他的父母跟我回俄罗斯，我们都很理解对方。A国不是有句古话，百行孝为先，难道律师先生你认为，爱情比孝道还要重要？”
她的回答充满挑衅又直接，连肖渤启都亮了眼，“孝道固然重要，但如果你们真的那么深爱彼此，也可以让父母移居，随你们搬迁，应该不是难事吧……我认为你们不过是拿家庭做借口，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我能理解。”
柏琳娜看着他头头是道说着大瞎话，讽刺一笑，锋芒回怼，“让父母移居？人固有本有根，你能忍心为了爱情让他们随你远走他方，这不现实。”
这种人无耻、滑稽、脸皮厚！
肖渤启没有再提问，而是擅自做了总结，谴责的口吻开腔，“很显然，纪星图和柏琳娜小姐的感情，并没有他们口中那么深，家庭不过是个幌子，促使他们分开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他们的自私，为了各自往后的发展。所以，我质疑柏琳娜小姐之前的回答，所谓恪守本分，彼此的约定甚至他们都不屑出轨行为！其实在他们心底很清楚，他们的爱情不会长久，抑或说，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对方是否存在出轨行为。”
肖渤启说完，聂司城再次站起来，语气冰冷严肃，“审判长，我并不认同原诉律师的观点，他的立论陈词，不过是他主观意识对纪星图先生和柏琳娜小姐感情的妄加断论，并非他们真实想法，我相信审判长和陪审员都有一双慧眼，可以理智思考、分析、考究柏琳娜小姐的证词。接下来，我要递交一份聊天记录。”
空气随着倪曼青送上的证词变得薄凉，无形中凝聚成一把尖刀，直指方龄，杀她个见血封喉，她脸色蓦地变成一张苍白的纸，不安地握紧了手，往肖渤启看去。
肖渤启也皱了眉，才发现，柏琳娜不过是一盘前菜，重头戏还在后面。
证物送到审判长手中，聂司城继续道：“这份聊天记录是从通讯公司通过合法程序拿到的，由于上一庭时间不足，手续没有办好所以无法呈上。这份聊天记录时长为一周，是从纪星图手机调取的，是他和方龄小姐的短信内容。”
聂司城翻开聊天记录的副本，振振有词扬声，“在记录中，尾数3754是方龄小姐的电话号码，尾数2903是纪星图的电话号码。”
“其中3月20日凌晨12点，方龄小姐发过这么一条短信给纪星图先生——漫漫长夜，一个人睡大床空荡荡的，好寂寞。”
“3月22日——你刚健身完吗？你的肌肉这么结实，能不能给我摸一下？”
“3月26日晚——我又想起和你接吻的感觉了，你吻技真棒，不知道在床上……”
“诸如此类具有亲近、挑逗性的短信还有很多，综合其上，可以证明方龄小姐在3月27日前，早已对我方当事人纪星图心存越距思想。事发当晚，两人也是在你情我愿下发生的关系，而并非我方当事人强迫。”
随着他说出来的话，方龄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紧紧咬着牙，不断给肖渤启使眼色。
他话音刚落，肖渤启马上站起来，面色掬和反驳，“纪星图的电话号码是和雷炎回国时一起开通，他们的电话号码仅相差末尾数的最后一个数字，如此接近的两个号码，不排除是发错的可能。”
聂司城看向他，锋芒毕露，“第一，正常情况下，手机号码都会存储使用者的名字，更何况方龄小姐和雷炎先生是男女朋友关系，怎么会弄错？第二，他们的信息记录有一周之久，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也可以是发错，但连续一周发错信息，这未免太牵强？第三，这份记录上清晰表明，方龄小姐发的一条信息，我方当事人偶尔也有回复，显然方龄小姐非常明确自己是没有发错号码。”
他颀长的伟岸转向审判长，铿锵有力提出结论，“这份聊天记录，充分证明，方龄小姐早在事发一周前，就开始主动暗示纪星图，所以方龄小姐之前的话都是谎言。”
“不，我没有发过这样的信息，这号码不是我的，我早就不用这个号码了。”方龄被他的话刺激到了，安耐不住，躁动大喊。
聂司城趁机把矛头直指她，“你不用这个号码，那这些信息是谁发的？”
明眼人都知道，倘若方龄将错就错，继续撒谎，换来的结果不过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焦急又凌乱的方龄，大失分寸，慌忙中看向听审席的助理，指着她，“是她，肯定是我助理发的。”
聂司城寒芒闪过眸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向审判长申请道：“审判长，为了公平起见，我申请让方龄小姐的助理上庭答供。”
审判长思考了一下，向肖渤启询问意见，“原诉律师，你有问题吗？”
方龄眼底窜过一抹慌乱，想让肖渤启拒绝，但想了想，如果她拒绝，就间接说明她在说谎。
肖渤启同意了聂司城的提议，方龄只能给助理使眼色。
助理看了眼方龄便低下头，跟随庭警来到证人席。
聂司城看向她，冰冷的眸噙着一缕威严，板起的俊容更让人不寒而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雪，是方龄小姐的助理。”
“蒋小姐，在回答问题前，我有义务要提醒你，在法庭上说谎就是涉嫌做伪证，你明白了吗？”
助理点了点头。
聂司城完成心理战，进入询问，“刚才方龄小姐说，是你在用这个手机号码，是吗？”
方龄目光紧揪住她，不断给她使眼神。
但助理直接无视，否认，“不，这不是我的手机号码，是方小姐的手机号码。方小姐的手机还设置了屏保密码，我也不可能用她的手机发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