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引我二叔现身,让血红衣杀他?”
西门朔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正襟危坐的两人,似乎想要再确认一遍。
雪姬身形笔直,不紧不慢道:“虽说此事与你无关,可你毕竟是万海窟的人,多多少少会受到些牵连,是你死和西门广一起死,还是只让他死,你自己考虑考虑。”
司瑾邪用手一遍一遍仔细的擦拭着黑剑,一言不发。
西门朔看着一个鼻孔出气的毫不相干的两人,微微有一丝动怒,他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拿我二叔的命换我的命?”
“不,”雪姬陈述事实:“在血红衣的眼里,只要是万海窟的人都该死,但你若是早些引出西门广,或许她不会杀你,你要记住,你不是在帮忙,而是在自救。”
西门朔将目光扫向这个又变得陌生的女人,沉下气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其一,我乃万海窟族人,不会干出背叛族人的事,其二,这件事的原委我们并不清楚,若是因为她血红衣一番说辞便判了我二叔死刑,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最后,这是他们自己的私人恩怨,与我无关,即使她想杀了我,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雪姬站前身来,她伸出手,掌心的寒气升腾而出,她语气冰冷:“我雪漫庄园的人,生性薄凉,可即使再无情无义,我也知道欠债还钱之理,即使欠的是情债,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得偿还,若我雪漫庄园出现这样欠债不还之人,第一个处决他的人,一定是我。”
西门朔听着她这番话,昨晚被她赐药的怦然心动转瞬即逝。
他道:“我说过,此事与我无关,你们要插手是你们的事情,又何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其实让他真正不满的,并非是利用他引出西门广这件事情,而是一向置身事外的雪姬竟然也和司瑾邪站在了一边,共同用陌生人的眼光看待自己。
司瑾邪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他,淡漠道:“即使不用你,我一样能找到他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你是想让她去万海窟闹事,杀死诸多与此事毫无关联的人,还是用西门广一个人的命换来万海窟的安定,你自己选择。”
西门朔拳头紧了紧,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司先生在威胁我?”
司瑾邪却浇了他一盆凉水,他回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值得我威胁的人,很少,而你,还不够资格。”
这话够猖狂,也够傲气,可西门朔知道,这就是他的底气,至少,他具备说出这句话的实力。
他面色无畏,缓缓道:“容我考虑考虑。”
司瑾邪直接废了他的退路,道:“你没有时间。”
“司先生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他一说完这句话,便看见雪姬向自己走了过来。
雪姬来到他的身侧,附耳与他说了一句话,一句与当前问题毫不相干的话。
她问:“你来洛阳做什么?”
西门朔身子一僵,笑道:“自然是来游山玩水,欣赏美人。”
雪姬道:“撒谎!”
西门朔抵死不承认,他道:“洛阳以美人闻名天下,我生性风流,来看看怎么了?又为什么要撒谎?”
西门刚一说完,便看见她伸出手来,基于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他连忙后退一步,用手挡住脸。
雪姬知他一向是被自己打怕了,但她现在可没有心思打他。她只是从袖中拿出一张被折得规整的白纸。
西门朔透过指缝看到这个东西,瞬间觉得遍体生寒,他道:“你……”
雪姬手心升起一股蓝色的冰气,直接讲白纸冻结,再次解封时,白纸没有丝毫被破坏过的痕迹。
她道:“万海窟特制的笔墨纸砚,即使遇火遇水,也难以将其毁坏,一开始我很疑惑,即使你天性好色,又怎么可能在洛阳这个地方流连忘返?当我看到这封密信的时候,心中的疑惑才得以解除。”
西门朔觉得这个女人很是可怕,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雪姬道:“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装疯卖傻么?信上让你除掉血红衣,怪不得你要引领我们去桃林,你还真是个听话的侄子。”
西门朔知晓,这件事情已经败露,无需在遮遮掩掩,便大方承认道:“确实,我是接到了二叔的指令,但我从来没有动过手,不是么?”
雪姬动怒道:“你带我们去往她的住所,不就是想借司先生的手杀死她么?西门朔,不要拿你的小聪明来糊弄我,你撒谎,我会知道。还有,那日你带我去桃林,是想让我陪葬么?”
“不是,”西门朔解释道:“我知道司先生能压制她,所以才放心的带你去,你要明白,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司瑾邪站起身来,迈步朝门口走去。他是在不想再听他们俩絮絮叨叨个不停,他们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见他走了,雪姬才道:“我敢拿你下注,你刚才若是没有说出让他满意的话,他一定会提着你的脑袋去见血红衣。”
西门朔道:“为什么又是拿我下注?”
雪姬鄙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过么,你的命,不值钱。”
被看低的花花公子:“……”
半月后,万海窟的藏书阁内,西门朔握着手里的密信,愤恨道:“血红衣?即使把柳换才血,也改变不了你软弱无能的本性,女人就是女人,哪怕你已入魔,武功高强,也逃不出老子的手心。”
在他看来,血红衣不过是因爱入魔,从而滋生恨意。因此,这个女人,对他完全没有威胁感。
若非当初千机阁插手,她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给了她十五年的时间活着,却没料到她偏偏这么不自量力,非要报什么仇,解什么怨,害得自己丢了如此大的颜面。
他看向手中的信,自言自语道:“这一次,即使千机阁插手,我也要取你性命,让你再也掀不起风浪。”
是夜,春风化雨,点缀窗前,庭院的桃花开得更是娇艳。
血红衣跪坐在毛毯之上,她的对面,坐了一个谦谦君子。
“你来干什么?”她问。
柳泽兮道:“来看你。”
“十五年都不曾来过,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承诺万海窟,让你们自己处理这件事,千机阁不好插手,但如今不同,这件事到了现在,也该有个收尾了。”
“既然你之前不愿管,那现在你也别插手。”
“小衣,哥哥是来接你回家的。”
“家?我没有家,家是什么东西,我早就不记得了。”
“小衣……”
血红衣下了逐客令,直接轰人:“这个地方鲜血淋漓,脏得很,你赶紧走,还是不要沾染到阁主的衣服才好。”
柳泽兮爱好干净,身体不沾尘土,即使每每出门,也是伴娇而行,双脚不沾地。
但他现在,却是跪坐于她的面前,完全不怕沾染了她这个地方的晦气。与他而言,血红衣的这个地方,是他心中最干净的一块圣土,他愿意放下所有的行为举止和权威,只为自己这个妹妹能再次回到千机阁。
区区为她破戒,真的不能算作大事。
他见她如此固执,便道:“就算让两大家族开战,我也要与他万海窟死磕到底,让西门广付出代价。”
血红衣沉默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低下头,再次抬起来时,一张脸变得苍老无比,哪里还像刚才那样娇媚勾人的年轻模样。
她摸着自己干枯的脸,将一旁的铜镜狠狠摔在地上,她眼中的杀意顷刻间蔓延全身。
“我要他死,死!”
柳泽兮听到她言语中的愤怒,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道:“他活不了,但他死了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血红衣果然安静下来了,她呐呐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柳泽兮摸着她白色的长发,温柔道:“既然不知道,那就跟我回去,回去看看他。”
血红衣猛然间睁大眼睛,她赤红的眼珠有些雾气,她哑然道:“他怎么样了?”
柳泽兮笑了笑,道:“他很好,当年在千机阁懂事后,我便将他送到万海窟,过了几年才接回来的。”
血红衣浑身煞气:“你怎么能把他送去万海窟?你不知道那是深渊么?”
“你别激动,”柳泽兮道:“我送他回去并非认祖归宗,只是西门广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厚脸皮向我要的。”
“他要你就给?你不知道他的孩子已经多得成堆了么?把他送去,不是送他如入虎口?”
柳泽笑道:“真正的虎,可不是西门广。”
“你什么意思?”
“等这件事彻底了结之后,你就知道了。”
此刻,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司瑾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既然有客人在,那我改日再来。”
柳泽兮听到这种冷到骨子的声音,觉得似曾相识。
血红衣道:“无事,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