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里捧着一个装着纱裙的木盆,她仿若没有看到面前人群似的,自顾自走到小溪边,蹲下来身来浣纱。
她峨眉弯弯,淡妆浓抹,烟波流转,一袭紫色的纱裙淡雅高贵,好一副从画里走出的美人。
在场的都是一个个正儿八经的大男人,见了这样的美人怎会不心动?他们痴迷的看着正在浣纱的女子,暗潮涌动。一个个目光呆愣,鬼迷心窍的走向女子所在的地方。
李白本能的抓住正要往前走去的杜甫,沉声唤道:“杜兄,醒醒,子美,冷静下来!”
杜甫仿若无闻,依旧沉默不语的迈动僵硬的步伐,就是失了魂儿一样。
这边杜甫还没管好,那边高适又出事情了。
只见高适双眼炯炯有神,神态威严的注视前方,手上空无一物,却做着狠狠击鼓的动作。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红,眼泪自他的眼角流下,滚烫得厉害。
“这是两个不省心的。”李白心里抱怨一句,于是又把心分到高适那里去。
他眼神随意一瞟,这一眼可不得了,他见那些走到女子身边的人一个个挨着倒了下去,不省人事,而那位女子手上浣纱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幻术?”他眼神谨慎地瞟着四周,发现这里安静得不太正常。
那位女子将纱衣装入木盆中,站起身来对他微微一笑,这笑容中,带着三分妩媚,七分真诚。
李白仅仅只是瞟了眼这样的笑容,便被这双眼睛深深吸引。
那双精致的眸子宛若一汪秋水,平静而让人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惊奇的一刻发生了,李白竟然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高中状元,与玄宗皇帝把酒言欢的场景。
那样的场面何其真实,似梦似幻,使得人热泪盈眶。
世人皆知谪仙李白看透了官场险恶,决心逍遥江湖,可谁知,步入仕途,为国效力才是他真正想走的路。怎奈他为人正直,朝廷中人大多容不得他,太宗皇帝对他也不是很重视,并未想让他如朝为官的想法,所以他现在只能游历江湖,以风花雪月的美景消磨自己的一腔热血。
这这次女子眼中展现出来,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才让他如此失神。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那让人向往的场面又出现在耳边,挥之不去。
李白凝神聚气,静心咒在脑海中翻涌,激荡得终于得以平静。知道身边没有了动静,他才再次睁开眼。
一睁眼,环境还是那个环境,可那美人确是已经消失了。
他身边的高适和杜甫也逐渐回复意识,他们有点儿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仿佛还在刚才的梦境中无法脱身。
李白有气无力道:“你们两个,真不让人省心。”
听到说话声,两人才发现一直抓住他们的李白,纷纷拱手致谢:“多谢李兄。”
李白摆手:“谢什么,明明是李某带你二人前来的,若是出了事,我心里可就罪过了。”
高适问道:“什么幻术竟如此之强?险些让我等葬身其中。”
杜甫也附和道:“若非李兄将我拦住,恐怕我还真出不来了。”
李白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问道:“你二人看到了什么?”
杜甫答道:“高中状元,跨马游走长安街。”
高适道:“金戈铁马,大唐军马平定边境。”
李白嗯了一声,道:“这才是海枯石烂的用意,这个幻术阵并非只是针对男女之情,还能洞悉人最潜在的欲望,将其扩展到最大,让陷入阵法中的人逐渐耗死在里面。”
高适点头:“确实,欲望这种东西,往往让人粉身碎骨,如临深渊,可怕,实在恐怕,没成想,仙云山的第一关便如此艰难,怪不得那仙云老祖能有如此名声。”
杜甫看着周围的一切,面目一丝犹豫与担忧,他望向正在交谈的二人,心里面有种东西在摇摇欲坠。
一道人影都到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论声,他们目光一致的看向越过自己的司谨邪,不由的愣了愣神。在他们看来,司谨邪就像一尊杀神,随时随地都在进行杀戮,可他现在却出现在仙云山,其中用意让人不敢想象。
李白倒是自来熟,他朝司谨邪走几步,无视掉对方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笑道:“真巧,这缘分简直挡都挡不住啊!”
司谨邪看了他片刻,才道:“若想破阵,便杀死方才那个女人。”
此话一出,三人均是一怔,他们怎么没有想到阵法的核心是在那个女人身上。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的事物再次发生天旋地转的变化,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四人望着变换的过的天空,谁也没有说话。
天空在随时变化着,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要将他们吞噬殆尽一样。
司谨邪的衣帽被大风吹了下来,一张阴沉的脸显露出来。他拔出召邪,对着天空狠狠就是一剑,磅礴的剑气带着杀戮之气席卷开来,黑雾蔓延了整个天空。
“这是?召邪剑?”高适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把黑色的利剑,那夹带着狂霸之气的黑剑,此刻正张狂的对阵逐渐逼进的天空。
李白的衣衫被风吹得狼狈不堪,他道:“也许,现在这个幻术不是针对我们的。”
杜甫回过神来,问道:“何解?”
李白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闻言,看戏的三人打算让出一个更为宽广的地方,让司谨邪自己去应付。
黑雾对抗满天乌云,两种来自地狱的力量进行的较量。
司谨邪手握召邪,一个眨眼间已经击出四间,黑色的剑气形成一个大骷髅朝天空的深处的刺去。
李白看着眼前壮观的一幕,忍不住称赞道:“地狱黄泉奈何桥,四剑一心万骨骷,好一招四剑归一。”
四剑归一,武学中最致命的剑法之一,持剑者在瞬间用强大的内力挥出四剑,让其在攻击时合二为一,使得剑气猛增,达到一击必杀的结果。
高适道:“这个司谨邪浑身上下都是宝,四剑归一乃是南家剑宗门的独门绝学,怎么会落到他的手上?”
李白神秘一笑,道:“光是一个剑宗门的剑法,可不能显出他的奇特之处,被整个江湖追杀还能全身而退,靠的,可不止这一门神功。”
他们交谈的刹那间,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名女子,黑袍加身,面容清冷。
她不是绝代芳华的美,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魅力,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记。
“阿瑾!”她轻轻唤了一声。
下方的司谨邪面色脸色徒然大变,他一向黑得如同夜幕降临的眸子现在却变得通红,嘴唇不断颤抖,似乎有什么话要呼之欲出。
李白一见此人,带笑的眼睛此刻却变得极其严肃,他看了看司谨邪,又望向如同天神来临的女人,大喊道:“司谨邪,你醒醒,这是幻象,她不是召邢!!”
高适和杜甫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徒然一惊。这个名字在江湖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让人闻之便浑身发怵,背后发凉。
江湖中至今流传着一段歌谣,唱的是:世有魔女,名曰召邢,地狱黄泉,不及其邪,十步杀人,百步灭魂,嗜杀成性,修罗加身,人人诛之,唯我独尊。
这是一个连佛门大宗化尘大师都无法度化的人,由此可见,此人究竟多么强悍,一目了然。
见司谨邪已经朝对方走去,李白呼吸有些加重,他思来想去,便对杜甫道:“杜兄,用你的泰安笔将其隔断。”
杜甫了然,自怀中拿出笔,对着两人之间便是一画,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首潇洒浑厚的诗句脱口而出,地面瞬间颤抖,巍峨的高山自地上升腾而起,隔在了召邢与司谨邪的中间。
当年杜甫勇登泰山,为自己的豪情壮志书写一首诗,时至今日,依然有其作用。他以幻术的形式将泰山展现出来,希望能让司谨邪回复神智。
不过,具体登山还是没登,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这诗真是好诗。
谁知司谨邪不是那么好忽悠啊,他看着巨大的山峰阻拦了自己,便怒从心起,在大山还为完全升起时,便一剑击过,大山自半山腰被切断了下来,幻象化作一律青烟消失。
虽说泰安笔奇妙无比,画山是山,画水是水,可毕竟是幻象,只能迷人眼睛,恐吓对方,却不能产生实质性的杀伤力。
以杜甫仁义厚重的心态,更是不可能让泰安笔产生杀意。
李白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他最希望的就是,司谨邪还能保持平日的沉稳,不要乱了分寸就好。
女子目光冷漠像快冰,她望向朝自己越走越近的男人,沉声道:“阿瑾,放下你的剑。”
司谨邪闻言,将剑拿到前方,他低下头,血红的眼睛阴沉得厉害。
正在高适认为他要放下剑的时候,司谨邪一个极速闪身,消失在原来的地方。
女子面目一凝,还未察觉出什么,便觉得心口处一空,有什么东西刺穿而过。
她低头看着心口处的黑剑,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司谨邪目光阴狠,说出来的话让人寒到了冰窖里,他道:“你怎么敢,怎么敢幻成她来对付我?怎么敢侮辱她?”
他握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刺穿了对方的身体,而是对方竟然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硬生生挖了出来,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与他而言,任何敢拿召邢说事的人,都是在侮辱她。
女子的身体开始变得缥缈,随即消失。
随着女子的死去,现场再次变换了一个景象,而这个景象还是一副花香宜人,山清水秀的美景良辰之象。这是,这次的景色增加了一丝真实感,也比方才的美景多了许多生机盎然。
这才是真正的海枯石烂,一草一木,不再是虚影和幻象。
李白道:“海枯石烂考验的感情,既是倾尽所有,刻入骨子的深情,也是豪不犹豫,手起刀落的绝情。”
他想起刚才司谨邪面露相思的脸,那隐忍着十几年的思念让任何人看了都能为之动容。可是他看到那人满含爱意的眼神,却在他用一招快刀斩乱麻狠狠刺进对方心口时,那绝望的眼神同样令人心惊胆寒。
这份爱,究竟是有多深,才使得他刺得那样毫不留情。
司谨邪的眼眸已经恢复过来,他没有理会三人的面目表情,而是扔下他们,率先进入了第二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