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了梁沐为他包好的四副药，杨牧便带着柳清歌离开了，临走前，对梁沐也是连声谢道，此次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心善的姑娘。
养安堂外，大黄正啃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肉骨头，耳朵微微耸动，听到有脚步声，赶忙将肉骨头丢到角落里藏了起来。
见来人果然是杨牧，大黄赶忙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哭诉道：“老大，你可终于出来了，都快饿死我了，回去别忘了给我弄好吃的啊！”
看着嘴角沾着肉沫的狗东西，杨牧恨不得上去给它两脚，自己一日未归，还不知道鸡无霸那边如何，不过它的话，应该耐得住性子，不会乱跑。
在杨牧背着柳清歌回到柳宅时，鸡无霸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它也不知道杨牧何时回来，只是在夜入黄昏时，就在门外候着了。
待杨牧将柳清歌安置好后，顿觉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又是刘府，又是与梁大夫差点起冲突，身心交瘁下，让大黄看好门，自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
翌日，杨牧早早的醒了过来，到柳清歌的房间时，发现他还没有醒，不过起色看起来比起昨日简直好太多了，气息匀缓，几乎与往常无异。
“呼，果然还是专业的靠谱！”杨牧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在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不一会，随着一阵咳嗽声，柳清歌从昏迷中清醒，缓缓睁开了双眼。
“杨兄……”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挂了，要不是我……算了，没事就好！”
杨牧赶忙转移话题：“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柳清歌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深呼了几口长气，发现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后，突然瞪大了眼睛，追问道：“杨兄，我昏迷多久了？”
“不久，才一天一夜而已，昨日我从刘府外将重伤的你带到养安堂医治，养安堂的梁大夫妙手回春，说你今日就会无恙，想不到真的这么神奇。”杨牧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柳清歌秀气的眉毛皱了皱，疑惑道：“养安堂我知道，在京城极为有名，想不到其医术当真如此厉害，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他身为京城人士，自然是听过养安堂，不过他却从未去过，平常生些小病，熬熬就过去了，实在没有闲钱来治病。
自己受多重的伤，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时，他感觉连肺火烧火燎的疼，几乎要炸开一般，连呼吸都十分痛苦，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断裂的肋骨，想不到仅仅一天而已，身体就已经好了大半，几近痊愈。
至少他自己没有感觉出有哪不舒服，要真说有的话，就是感觉浑身无力，在他看来，可能跟一日没有进食有关吧！
毕竟他可不是武者，本身就只是个弱书生罢了！
“柳兄，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为你准备早膳。”
他刚刚醒来，杨牧知道他没事后，就不再打扰。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杨牧就提着包子、肉粥从柳宅外进来，倒不是他不会做饭，反而做得还不赖，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柳宅最多的就是些米面，白菜之类的，不助于柳清歌恢复。
然而杨牧刚踏进门，就发现柳清歌端着个小板凳，坐在比他人还高的杂草推中，双眼无神的在想着什么。
将屋内的木桌搬了出来，放在二人面前，杨牧发现柳清歌还没有回过神来，不禁一叹。
他不知道柳清歌在刘府中发生了什么，但瞧他的情形，就知道结果并不好，不然也不会被打至重伤丢出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静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柳清歌黯然轻叹道：“杨兄，我从前一直以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然而我的人生仿佛就像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一般。
我自幼善才，饱读诗书，以为将来能大展抱负，却不曾想父母早亡，一夜之间从富家少爷，变成了个只会读书的废人。
哪怕如此，我也从未放弃过，我相信以我的才能，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即使不能拜相封侯，亦能与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膝下满堂，衣食无忧……
呵呵，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这点要求，都无法满足，读书无用，读书无用？呵呵呵，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说道此时，柳清歌不禁仰天长泣，悲呼不已，他一直以来坚持的，所信仰的，在这个世界中，不过都是狗屁，他什么都无法拥有，什么都无法保护。
杨牧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他从柳清歌的口中已经听出了个大概，显然是刘晋文看不上柳清歌，哪怕他可能高中状元，然而在一位三品大官面前，依旧是不够看。
这个世界，崇尚武道，也以武为尊，你若有实力，杀上皇宫，斩了皇帝取而代之，也无人敢站出来说上半句不是，因为敢站出来的，都已经死了，而你若没有实力，哪怕荣登九五之尊之位，也无法守住这份本不该属于你的位置。
正所谓武者犯禁，百无禁忌，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
而像柳清歌这样的书生，再有才又有何用，无非是在武者闲暇之余，做几首诗，图个乐子罢了。
但是，如此残忍的现实，杨牧实在说不出口。
柳清歌两行清泪滑下，哽咽着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可是心中的悲凉却越发深沉，在他昏迷时，梦中不断回放着在刘府的场景，让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待醒来时，现实依旧是现实，而梦却不是梦了。
杨牧静静的看着柳清歌的身影，突然一阵摇曳，仿佛是水波上荡出的涟漪，迷散了他的身影，等涟漪静却，眼前的虚影竟变成了另一道人的影子，那是位将全身裹在被子里，独自倚在墙角的男孩，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面庞，在昏暗的房间中独自凝望，那时，他的眼神像极了此刻的柳清歌，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已经干涸的泪痕。
浑身不禁一颤，杨牧瞬间清醒，眼前的虚影消失，映出了柳清歌的身影，一切回归平静。
“呼，见鬼了！”杨牧自嘲一笑，不忍柳清歌从此消沉下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柳兄，兄弟我也不说什么劝你放下的话，我只问，你怕死吗？”
柳清歌愣愣呃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一片消沉，凄然笑道：“杨兄何意？”
呼！
杨牧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不怕死，你我后日就去抢亲，那刘家千金不是也钟情于你么，大不了我就帮你抢了来，然后你们远走高飞，再不理会此处的纷争，如何？”
“杨兄，你……”深受诗书礼仪熏陶的柳清歌，从未有过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今日听杨牧说起，先是觉得荒唐，随后又想通了，心中顿觉可行，只是他不明白，二人这月来虽相交甚欢，如同知己一般，但他还是没想到杨牧肯居然为自己做到此等地步。
是啊，他说的轻描淡写，在天子脚下，科举当前，抢亲三品官员的喜轿，简直跟找死没有区别，柳清歌不认为杨牧能够成功，可他却依旧愿意为自己去做，这份深情厚谊，他此生难报。
杨牧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凶险，只是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去做，否则将会后悔一生，他深知其中苦楚，非常人无法体会，可能在别人的眼中，会觉得十分可笑，但在他的眼中，唯有“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