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到了十二月份,圣诞的气息很浓郁,TIM大厦一楼大厅内挂起了各式各样的小彩灯,外面草坪也架起麋鹿马车和圣诞老人形状的艺术灯。
天色渐暗,小彩灯亮起来,显得整个大厦流光溢彩,在寒冷的冬夜弥漫出几分浪漫和温暖。
最近美国总部来了人,进行年末审查,全公司忙上忙下。
业务部汇总业务,项目部梳理项目,财务部整合报表,审计部协助核查,就连综合管理部都要抽出人手一起忙活。
等应付完总部那些老外时,全公司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晚上在四季酒店聚餐,宴时宴请公司管理层一起吃饭。
其他的普通员工则领到优厚的奖金,自己安排娱乐去了。
饭吃到一半,有人来包间敬酒,原来是TIM合作单位的老总看到了覃时宴,专门过来同他打招呼。
聊了没一会儿,他悄悄对虞昕说去旁边坐坐,一会儿就回来。
还没等出去,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替他接听,随后出了包间。
虞昕拿起手机,拉开门,跟在覃时宴身后出了门。
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一般都会有两部手机,一部联系至亲好友,另一部就是对外公务的。
虞昕拿的是那部私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那晃眼的标注时,心里哆嗦一下。
是覃时宴的妈妈。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心就出了一层薄汗。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对另一半的母亲,都会产生发自内心的紧张和畏惧。
电话一直在响,而覃时宴才刚进旁边包间。
怕他妈妈有急事,虞昕手心放在雪纺长裤上蹭了蹭,擦掉汗湿,一鼓作气接听了电话。
“时宴?怎么才接电话?”
是一道温婉的女声。
虞昕心想,他的妈妈一定是个温柔的美人儿,光听声音就能大体描摹出她整个人的气质。
她无意识吞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紧:“您好,我是综合管理部的经理虞昕,覃总正在谈事情,让我帮忙接电话,如果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
对面诡异的寂静了几秒:“嗯,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忙,我回头再打来。”
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虞昕的后背却不自觉蒙上一层薄汗。
晚上十点,说是稍坐片刻的男人一直没有回来。
虞昕让同事们先走,自己先醒醒酒再说。
片刻,覃时宴从旁边包间过来,眉宇间有些倦意,她忍住上前抚平他眉心的冲动,问:“结束了?”
覃时宴拿起外套和手机,对她说:“你先打车回家,我还要应酬一会儿。”
虞昕明白他的无奈,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在商场上多的是身不由己,应酬这种事,总是避免不了。
贴心地替他整了整衣领,柔声道:“好,我在家等你。”
刚出酒店门口,迎面而来一股强烈的冷风,吹得她紧紧拢住自己的大衣领子。
从软件上叫了一辆车,还有一公里,干脆站在酒店门口安静地等着。
一辆黑色路虎突然停在酒店门口,正好停在距离她一步处。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几乎瞬间,虞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透过半降的车窗,秦放眼里的黑沉夹杂着隐忍和克制,深深看着她的眼睛。
半晌,他打开车门,直冲虞昕而去。
见他来势汹汹,虞昕下意识转身,往酒店里走。
秦放一把捉住她的小臂,半拖半抱地把她拽到车上。
随着车门关闭落锁,车子一骑绝尘,飞驰驶离酒店。
虞昕并没有大喊大叫,在被拖到车上后,也停止了挣扎。
只是那双清冷的眼睛,越发森寒:“秦放,你到底想要怎样?”
车内空气很闷,秦放忽然觉得胸口发堵,喘不上气,打开车窗,任寒风涌进来。
人声鸣笛声都很近,却没有办法把他拉回现实。
是的,他一定是疯了。
往常矜持自律的男人,此刻仿佛丧失理智般,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硬拖上了车。
车子在跨江大桥停下。
车窗升上,风过无声,车厢内重新陷入寂静。
秦放的手一下下敲着方向盘,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仿若暗夜里的鬼魅,幽幽地发着暗光。
虞昕此刻倒是比他淡定,之前她是乱了方寸才会死命挣扎,成年人的对抗不应该是逃避,而是面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重新问了一遍。
秦放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垂放在膝头,柔滑的西装面料熨帖地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强劲有力的男性特征。
片刻,他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往下灌了几口,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毕竟男人与女人的力量太过悬殊,虞昕面上再怎么淡定,动作间都是一副防备的姿态。
秦放偏头看了她一眼,抿唇、垂眸,似是在沉思怎么开口。
“就是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他的嗓子有些暗哑。
虞昕却笑了:“我不认为,秦总刚才的举动是请人谈话的意思。”
“况且,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秦放喉结滚动几下,五指并拢,虚握成拳,略略地把头低了低:“昕昕,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个态度对我说话。”
“那秦总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对你?我并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虞昕非常了解秦放,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把黑白颠倒玩得熟能生巧,他秦放绝对算一个。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他总能把罪责引到别人身上,以此来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找借口。
以为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吗?
真是可笑!
他这么说话,以前的虞昕可能会上当,会心软,可现在的她,绝对不会。
四年的爱人,一夕之间变成仇人,再一夕之间各奔东西。
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再与他产生任何联系。
“以前的事……”秦放踯躅着,试图揭开那段陈年旧事。
“秦总,我希望我们能给彼此留点脸面。”虞昕打断他。
成年人的体面,没有人会不顾及。
此刻虞昕那张冷傲又清冷的脸,对秦放来说既是久违的诱惑,也是致命的毒药。
私密而狭窄的空间内,他的头皮和大腿都跟着在发紧。
但是没人能看出来,他伪装得很好。
他不能讲也不会讲,关于虞昕的所有东西都被他保存得好好的。
那些都没必要讲,或者说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讲出来。
男人如果要通过博取同情来感化一个女人,在他看来是卑劣又低贱的。
他不屑于那样做。
他要给,就赤裸裸地给,要不给,也能利落地拿利剑斩断,哪怕自己浑身是血也不在乎。
孟舒童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自作主张地去翻他锁在书房里的东西,想方设法地非要窥探丈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她把那里一把掀开,也活生生地把他的疮疤给拨开。
秦放喉头不断滚动,酝酿着说辞,内心生了一重极深的怨恨。
怨孟舒童,更怨自己。
密闭的空间内,空气并不流通,虞昕渐渐感受到一层窒息,一层又一层,像是蚕茧包裹住僵硬蜕皮的肉体。
秦放敞开车窗,手肘搭到一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香烟,在阴云蒙蒙的天气下,显露着沉闷阴郁的气息。
半晌,他问:“你跟覃时宴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