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怡不知该说什么，不，应该说，她好像没资格说什么。
追着她讨债的人是他，有女朋友的人是他，把她拉进这趟浑水的人是他，现在说要让她重新活的人，还是他。
但是，她真的能重新活吗？所谓的重新，又是什么？
感觉到她的颤抖减轻了些，他松开胳膊，用着最柔软的嗓音哄她：“别怕，我去开发电机。”
断电只是为了提高隐蔽性，不代表就不能用电了。
“嗯。”虞子怡是少见的安静。
她越是平静，苏木便觉得心里长出了一根倒刺，不能扯，会疼，不扯，也还是疼。
费劲起身，他摸黑找到了发电机，启动，庇护所便亮堂起来。
启动了发电机，苏木没有回到她身边坐下，而是坐在另一张沙发，靠着养神。
虞子怡在沙发上沉默了有将近半个小时，苏木也一直闭目，直到半小时后，虞子怡又一次问：“苏木，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问了三次，这是她给他最后一次坦诚的机会。
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苏木缓缓睁眼。
灯光下，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彼时充满了认真和正经。
他有一种错觉，如果现在不回答，她会从此和他各奔天涯。
但若是他回答了呢……
左手暗暗握拳，两人对视了好久，虞子怡没有任何避开的意思，一副他今天非说不可的样子。
轻叹口气，苏木视线微垂：“告诉你，然后呢？”
“只要是真话，我就不会离开。”虞子怡笃定地回答，随后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还欠你钱，不是么？”
这个理由，傻子都不信。
苏木心中荡起了圈圈涟漪，错愕地抬眼：“你……说真的？”
虞子怡反问：“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其实除了她没办法扔下他一走了之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真的嗅到了死亡。
她不相信苏木说的给她安排的新生活，那些人都能把子弹打到他的胳膊上了，他拿什么保证她能安然无恙？
唯一的保证，是她亲眼看着他，把那些人处理好。
“你……”苏木有些迟疑：“不害怕吗？”
怕，谁不怕？
但她只是睨着他胳膊上的纱布，一脸天真：“你不是把我保护得很好吗？”
如果不是他，这子弹就打她背上去了，说不定，能直接穿进心脏，那她早就没命了。
转头，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厨房的炒菜铲上。
将炒菜铲拿了出来，站在苏木面前非常认真地说：“现在，换我来保护你，谁闯进来我就把他脑壳打掉！”
本想拿菜刀的，但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在，万一滑了手就太危险了。
她不过是需要个道具像他表明“心意”。
她拿着炒菜铲，板着脸一本认真的样子，本该很好笑的。
可苏木却笑不出来。
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感动。
明明害怕得又哭又抖，明明还谴责他为什么要把她拉进这趟浑水，却在他要放她离开的时候，表现出要和他并肩前行的样子。
除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什么也不想。
但他没有力气。
深长地叹出口气，他坦白一半：“我的公司，是用命作为抵押的，所以有仇家是很寻常的事。”
“命？”虞子怡忍不住颤了一下。
那是不是意味着……苏木手上沾了不少条人命？
苏木摊开手掌，一副毫无保留的模样：“他们可以死在我手里，也可以以命抵命。”
虞子怡半知半解：“以命抵命？”
苏木给了她最直白的答案：“把命卖给我，做一切我想做的。”
这也正是苏木用命作为抵押的原因，没有什么，能比本人的性命更值钱，为了活下去，他们能够替他做任何事，哪怕违法，只要能活着，他们便是苏木一辈子的走狗。
虞子怡真正地感觉背脊发凉了。
这才是斯文败类真正的奥义么？拿人命当赚钱的筹码，用钱卖一条条忠于他的命，让别人连不字都无法说，去替他堆砌一条康庄大道，说敢说不，命就没了。
可是……也没有人可以说他这样不对，这是明码交易。
看她小脸发白，苍白的唇弯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虞子怡深吸一口气，紧拽着炒菜铲：“你觉得我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吗？我……”
她话没说下去，因为，苏木从腰间取出一把枪。
当即，小脸儿更白了。
“过来。”他呼唤着。
握着炒菜铲，她咬牙走了过去。
“坐下。”他又命令道。
她听话地坐在他的腿边，刚落座，就被他一拽，拉进了怀中。
不等她挣扎，那把枪，就被塞到了她的手里：“这个，才能保命。”
她手中的炒菜铲，早被他扔到地上了。
手里拿着枪，觉得沉重无比，赶紧抬起另一只手捧着，生怕这枪摔地上了误伤自己。
苏木只有一只胳膊能动，所以只能把她圈在怀中，退出弹匣，他说：“这是弹匣，你每次开枪，都必须确保里面有子弹，子弹，就是你的命。”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枪上，巨细无遗地给她讲述了枪的结构和诀窍，甚至连各种常用枪的后坐力都告诉了她，这些知识，关键时刻能救她一命。
起初虞子怡的视线全挂在了他的脸上，无法集中，后来看他越发的认真，她来了兴趣，也就认真地学。
最后，他说：“上了膛之后，瞄准这个点，然后扣动扳机，子弹就能退壳出膛。”
说着，他便松开了手，让她好好感受枪体。
苏木万万没想到，虞子怡的学习能力超强，仅仅是说了一次，她就听明白了。
当即退弹匣将子弹一颗颗退出来，然后装填，上膛，扣着扳机，瞄准准星，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她压着发颤的心脏，瞄准了墙上的一个点，正欲扣动扳机，突然苏木的手，堵上了枪口。
要是晚一秒，子弹就要出膛了。
她吓得赶紧松开扳机，把他的手推开，略带生气地看他：“大叔，你干什么？！”
碰瓷也不带这么碰的好吗！
紫瞳内却尽是温柔：“现在不能开，开了枪，就把人引来了。”
而且枪没上消音，在这种密闭的环境开枪，她的耳朵能疼好久。
随后他咧唇笑得苍白：“不是你说的，我把你保护得很好吗？”
虞子怡颤抖的心，被他简单的一句话，撩得急速狂跳。
因为要保护她，不能吸引敌人，所以，哪怕用他的手作为缓冲减弱动静，他也必定护她周全。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