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乐天飞离纽约的那一刻,体会飞机不断爬升带来的推背感时,他甚至还无法确定:他和西尔维娅,那个背景神秘、有着小麦色健康皮肤、满头褐色卷发的意大利女人,算是结束了吗?
他们并没有提出分手,到底是心照不宣,还是藕断丝连?
不过,他们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谁提出“我们交往吧!”
“这是你在纽约的最后一个晚上。”在他离开的头天晚上——其实也就是昨天而已,他们在一起,她如是说,将“最后”两字格外强调。
“那,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晚上吗?”他则将“我们”的音发得很重。
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在回到吴乐天的酒店房间之前,他们花了一晚上在约会,烛光晚餐,公园漫步,时不时若即若离的牵手,趁着无人时狠狠的亲吻。
这些都是预热,他们回到酒店之后,直接开始进入正题。
但当他坐在飞机上,在没到北极上空之前意识尚存的时候,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她一次闲聊当中的那句话。
“你相信吗?我认识达芬奇。”
“全世界的人应该都认识他。”
“不,我是说,我跟他聊过天,吃过饭,逛过图书馆……”
“还上过床呢?”他不怀好意的接话。
“我呸!”
“其实,我理解你们意大利人的这种情感,我也老觉得我跟秦始皇或者汉武帝有过拜把子的交情。”他依然认为她只是一如既往的调侃。
“考虑到你的情况,你应该不是跟汉族的皇帝们拜把子,而应该是跟随成吉思汗西征,并且在布达佩斯玷污了一个东欧女子的某个粗鲁蒙古战士的后代。”
“一下子从皇室贵族变成游牧民族了?”
“难道不是吗?你这么粗鲁。”
她一点也不示弱。
语言上当然他们是平等的,但身体上不是。
但,“我认识达芬奇”这句话,却不知怎的,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
她说这句话的神态音容,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看上去反倒有些被神仙附体的感觉。
吴乐天自己有吸怪体质,常常碰上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觉得,如果西尔维娅也一样,他们的相遇更可印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可惜,他们并未就这个话题真正的深入聊过。
之后,她脖子上戴的那个吊坠,也因此将他的目光从她下垂的卷发,或者完美的脸吸引而去。
那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吊坠,说绝无仅有也不为过。
它的成分应该是某种金属材质,但吴乐天无法确定到底是何种金属。它看上去像一朵曼陀罗花的形状,却没有花瓣边缘的尖刺,也因此乍一看又有点像一滴水滴,不过,它的下沿不是封闭的。
“花瓣”的内壁似乎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抑或是微雕之类的东西,估计得用显微镜或者高倍放大镜才能看清楚。
尽管肉眼看不清楚,他还是很感激他们的存在——每次她在他上面动得他快要控制不住时,他便会把目光聚焦在其上,徒劳的去看清内壁上是什么,从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它尺寸不大,只有他的拇指大小,“花瓣”的外壁倒是很光滑,但隐约可见好几种水印。他能看清那些水印,却无法分辨它们到底是什么。
这些水印出现的频率与样式似乎也没有什么规律,他甚至不知道,他在与西尔维娅亲密接触的那几个月所看到的是不是它们的全部,还仅仅是一个子集而已。
更加神奇的是,它会变色,不同的时间、光线和观察角度所看到的颜色都有所不同,而且好像也全部是随机的,比如,在黑暗中,有时候它会完全黯淡,有时候,却会发出一种独特的光泽,像是最新一代战斗机的橘红色尾焰。
“这个吊坠不是达芬奇送你的吧?”有一次,他一边抚摸着吊坠,一边抚摸着她的脸,问道:“感觉它来自未来,不像是文艺复兴时候就能有的。”
“哈哈,当然不是,它是我的祖辈传下来的……”她眨了眨眼,调皮的笑道:“不过,如果达芬奇把吊坠给了他们,也算是达芬奇送我的吧。”
“你这逻辑有问题,如果是达芬奇送的,为何不直接给你?还要通过你的祖辈?你不是号称认识他吗?”吴乐天很兴奋,感觉抓到了她的把柄似的。
“哈哈,我用的是虚拟语气,哦,对了,你们汉语是没有这个说法的……”她滴水不漏。
他还是不甘心:“好吧,不管是不是虚拟语气,都不可能是达芬奇给你的,这上面的水印出现过巴黎的埃菲尔铁塔,那可是19世纪的东西,比达芬奇晚了几百年出现呢。”
“你怎么知道那是埃菲尔铁塔呢?即便是,时间轴的方向一定是单向的吗?”
“说的也是,我确实不知道……”严谨的说,他也觉得那水印只是看上去像埃菲尔铁塔而已,因此,他决定不再跟她做无谓的争辩:“我只知道,你这个吊坠应该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就跟你一样。”
他把视线从吊坠上移开,深情的看着她。
她把脸向他凑上来,盯着他的眼睛,“我原来只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现在看来,你的嘴也不赖。”
她嘴里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沉醉。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