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僵硬的双手撑起自己酸麻无力的身子，轻轻一扭头便瞧见了急速走来的灵涵。
是她，真的是灵涵。
“涵……涵儿……”许是因为太久不见，他有些激动，便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灵涵张开双臂，用力地将廖沉揉进了怀里，这是一个时隔百年的拥抱，是肉体的安慰，是尘世的奖赏。
她将脑袋靠在廖沉的肩膀之上，像个小孩一样傻乎乎地哭泣了起来，当孤独成了一种习惯，温暖的怀抱反而变得有些陌生。
廖沉的嘴畔流出一抹宠溺的笑容，他轻轻抚摸灵涵的脑袋，柔声说道：“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话到此处，男子一愣，奇怪，他明明已经葬生在了大火之中，为何现在的自己看上去却是完好无损的。
瑾瑜身子晃动，微微攥拳，朝着廖沉的方向喊道：“华文，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瑾瑜！”
廖沉轻轻松开灵涵，一双迷茫无助的眼睛落在了瑾瑜的身上。
她竟然有着和灵涵一模一样的面孔，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和灵涵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古塔前被黑藤困住的男男女女，他们又是谁？
“涵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谁？”
“族人们呢，他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四周空荡荡的，只余你和我？”
灵涵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着廖沉，她有些心虚，脸颊发烫，半天没缓过神来。
廖沉的眉头轻颦，再次问道：“涵儿，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廖沉……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嘛，现在我们已经获得了自由，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见她慌张失措，廖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从水晶棺椁之中爬了出来，斜睨瑾瑜一眼。
轻声说道：“你是灵山一族的圣女，你不能离开灵山，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
“不，已经没有灵山族了，灵山族早在你死那一日就全部消失了。”
“现在的你是自由的，现在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可以离开灵山，也可以留在这里。”
“只要你开心，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她笑的又深又甜，空荡的眼睛里藏着许多泪水，像个无辜的孩子一样，懵懵懂懂地望着廖沉。
灵山族覆灭？廖沉的心一下子变得惆怅了起来。
一阵犹疑过后，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一直传到了灵涵的耳朵里。
“他们是你亲手摧毁了灵山一族吗？”
久久的沉默无法消退，反而愈演愈烈，灵涵垂下眸子，羞愧地将脑袋压至胸口。
“是我，是我亲手了结了他们，因为他们要了你的命。”
“我说过，只要我在，就没有人能够动你分毫，是他们先伤害了你！”灵涵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灵山族人。
她的眼中闪着波光，似是银河被揉碎了藏进了她的眼眶中，孤独而深邃，寂寞而深沉。
廖沉大失所望，灵涵的薄凉并非是天生的，她是因为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才会成为现在残酷无情的灵涵。
他像是饮了一杯冷水，幽沉的眸子瞬间变成冷漠。
“涵儿你……”
“我赢了所有人，却输掉了你。”悲戚的笑声从灵涵的腔中散发出来。
她曾以为*飞过了沧海，沧海的尽头会是晴天，谁知沧海竟没有尽头。
廖沉忍泪低头，视线恰好落在了衣摆处绣的“华”字上，“华”字于他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字词。
他并非傻子，瞬间明白自己现在用的这具肉身不属于自己，他的肉身早在大火之中烧成灰烬。
不知是安慰还是斥责，深深浅浅的话语响起，“涵儿，你怎可拿他人的肉体作为我的容器。”
“如果不是我，他早已葬身在灵山之中！”灵涵抬头，接着说道：“他这条命是我救的，他这具身子就是属于我的。”
“若非因为他与你长得十分相似，我根本不会救他，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闻此，廖沉的脸色暗了下来，他想要发怒，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冲可怜的灵涵发火。
灵涵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错在他，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涵儿，你听我说……”廖沉的眉头挤成一个川字，愁苦的神色压抑在脸上。
女子沉默，那双深蓝色的眼睛轻轻飘向远方。
“我本已是死人，即便占据了别人的肉身，那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
“因有执念，所以我幻化成灵，我唯一的执念便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廖沉诚恳的话语使众人深受感动，也在此刻，唐楚荡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下。
好似这对苦命的鸳鸯，执着的只是苦苦等待的灵涵。
“你死去，我将永远哭泣，这样的甘苦该与谁说？”
灵涵倔强的像头牛，忽地大笑了起来，一刹后又开始捂唇抽噎。
“你大仁大义，灵山族的未来比我重要，他们这些毫不想干的人比我重要，所有所有都比我重要。”
“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对你而言不重要！”她用食指猛戳自己的胸口，脸颊两边划下淡蓝色的清泪。
“廖沉，我问你，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男子有些仓促地抬起脑袋，撕心裂肺的痛由心脏扩散到指尖，“自是我生生世世最在乎之人。”
绝望的笑声响起，回荡在众人耳畔。
伤痕遍体的瑾瑜失魂落魄地望着廖沉，她再也无法乖乖保持沉默，愣是一语截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求求你，你把华文还给我吧，把华文还给我……”
她掀起破碎的纱裙，毫无尊严地跪在了灵涵与廖沉的面前，苦苦哀求着他们。
灵涵怒火中烧，挥挥衣袖，一阵灵力袭起，瞬时将虚弱无力的瑾瑜挥倒在地。
“闭嘴，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要怪就怪他自己，是他自己闯入灵山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是来灵山寻宝的吧。”
“可笑，灵山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贝，只有贪心之人才会来此，满足自己那永无止尽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