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的眼睛中满是混浊,似死一般呆滞不动,她吃力地坐在地上,眼泪刷地一下从眼眶中奔腾而出。
“拂柳……你这是怎么了?”娉婷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伤心事。”婢女迅速回过神来,匆匆收拾着掉落在地的铜盆,落慌而逃。
望着拂柳渐行渐远的背影,娉婷满腹狐疑,她从未见拂柳哭的那么伤心过,哪怕当年“自己”下葬的时候亦不曾。
神情恍惚的媚枝向着此处走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就这样,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任娉婷的身旁掠过,直接将娉婷当作空气一般无视了。
“媚枝……”娉婷蹙眉,扭身唤了唤媚枝。
媚枝仍旧失魂落魄地向前行走,不曾因为娉婷的呼唤停下脚步,只是不停地向前走着。
任娉婷一愣,极速上前捏住媚枝的肩膀,沉声静气地问道:“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了?”
“什么!”媚枝如梦方醒,愣愣地望着娉婷。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娉婷不解。
只见媚枝双手扶着前胸,一边喘息一边四下张望,玄乎其玄地说道:“奴婢还以为是死去的大小姐回来找我报仇了呢。”
“你疯了嘛!”提起任钰彤,娉婷便有些紧张敏感。
“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回来寻我们报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娉婷的心里打着鼓,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口中不停地碎念着:“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她,我不相信!”
媚枝的心如鹿乱撞,口不择言地说道:“真的,都是真的。”
“昨天夜里我从小姐的房间出来,小姐你猜怎么着?”
娉婷不语,直勾勾地盯着媚枝。
“奴婢在走廊里遇到了江公子,他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他说自己是大小姐,说要来找我们报仇呢……”
“她——她还说——”
“还说了什么!”娉婷一急,直接将尖锐的指甲嵌入了媚枝的肩膀中。
媚枝吃痛地“啊”了一声,扭动身子,颤颤巍巍地说:“他还问我她的尸体是热的还是凉的,奴婢……奴婢吓的一夜没睡呢!”
“说话的语气,行为方式,简直和死去的大小姐一模一样,没有半分不像,是她,一定是大小姐啊!”
任娉婷的心中一咯噔,莫非真的是她?
“小姐,怎么办,她来找我们报仇了,她会不会杀了我们……”媚枝怕极了,身子不停地颤抖。
娉婷冷眸轻眯,重重地喘息着,说道:“莫要自乱阵脚,即便是她还魂回来又如何。”
“几年前我能要了她的命,现在也一样!”她的声音极淡,透着冰冷的气息。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知悔改,丝毫不惦念两人之间的姐妹之情。
她沉静高傲极了,完全不曾露出胆怯的神色,与怯弱的媚枝截然不同。
媚枝惶恐不安地望着娉婷,双手紧捏袖口,轻声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久,不然小姐买些祭品去探望一下大小姐,然后在她的坟前认个错。”
“没准大小姐惦念姐妹之情,便会原谅小姐犯下的错,就不会缠着我们不放了……”
“媚枝。”娉婷幽幽地喊了喊她,随即问道:“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当然没有……”媚枝心虚地回复着,一句多话不敢再有。
假山后,拂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此刻正在无声哭泣。
没想到一向照顾自己的任钰彤早就死了,难怪这些年假的任钰彤一直与她逐渐疏远。
更令人惊讶的是,假的任钰彤竟然是其妹任娉婷假扮的,而真的钰彤早已被娉婷杀死!
她们是姐妹,一母同胞,拂柳不明白为何娉婷要残忍杀死钰彤,难道真的如钰彤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区区一个温言?
断断续续的哭腔从她的鼻子中哼了出来,她听见了娉婷与媚枝的对话,全部听见了。
如今之际便是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她又能去往何处呢?
对了,她得赶紧去*”,附在青汌身上的任钰彤。
想到这里,拂柳抱紧怀中的铜盆,小心翼翼地溜出花园,直往姜青汌的住所而去。
少年安然地躺在床榻上,周围十分安静,没有嘈杂的喧闹声。
唐楚替他缓缓盖上棉被,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轻轻地放到了被子底下,动作很轻很缓,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他。
“妖女,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两人之间的关系因为沙漠恶狼之事稍有缓和,嫣然也会主动搭话唐楚。
“算不得什么,虽然他挺讨人厌的,但却也是个可怜之人,身子是自己的,自己却无法控制呢。”
少女有些爱莫能助地看了青汌一眼,她想要替他治好身上的恶疾,却没想要事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俨然已经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你不是很爱吹牛嘛,也不知当初是谁扬言能够治好哥哥的病!”
“那时曾以为他的身上只附了一个灵,现在数数……足足有三个!”
少女蹒跚地走到凳子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无力地说道:“假设度化一个灵需要花费一年的时间,那我至少要在他身上花费三年的光阴。”
“如此算来,真是一桩赔本买卖呢。”
江嫣然向前冲了几步,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骂咧咧地说道:“我不管,你必须治好哥哥的病,不然我们就缠你一辈子。”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你不能放弃他!”
“知道了,啰嗦,我不放弃就是。”唐楚冲江嫣然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
沉睡中的姜青汌腾身而起,他有些头昏脑涨,仿佛沉睡了很久一般。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茫然无措的眼神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唐楚的脊背上。
“唐楚?是你吗?”青汌低声浅问。
面前的两人,一人只见背影,一人戴着一张金色面具,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一阵熟悉淡然的呼唤声传入唐楚的耳畔,她杵在原地,手中握着的茶杯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