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尚早,我决定先回古玩街准备准备。
沈梦柔本来想送我,我说不用,你还是陪陪堂妹吧。
走出酒店,路边就停着两辆出租车,我看都没看一眼,坐公交去了。
血柏要来了,钱要用在刀刃上。
该省省,该花花。
高小圆的酒店离古玩街不远,也就七八站路而已,我坐在一个靠窗位置,正欣赏外边街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中。
是发小王刚。
他拉着一辆小拖车,在人行道上边走边东张西望,像黄皮子进村一样,鬼鬼祟祟的。
我嚯地一声站起来,说师傅停一下,我要下车。
司机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靠边停了。
我追上王刚,从后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刚当场被吓了一跳,连头都没回,撒腿就跑。
我愣住了,喊道:“哎,肥刚,你跑什么?”
王刚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我,满脸惊愕。
“老……老九?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我哭笑不得,“之前听我爸说,你不是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么?”
“咳,别提了,其实我是逃出来的。”
原来王刚在精神病院住了没几天,脑子就恢复正常了,说自己没病,天天嚷着要出院。
院长没同意,理由是没有精神病人会承认自己有病。
这是常识。
见王刚闹得欢,还特意加大了药量。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虚与委蛇,待医生护士放松警惕后,躲到一辆垃圾车里逃了出来。
重获自由后,他没敢回村,找朋友借了车票钱,直接南下了。
初到江城,王刚和我的经历差不多,想打工却四处碰壁,走投无路,只能当起了走鬼。
所谓走鬼,就是卖盗版碟片。
这买卖其实挺赚钱的,但风险比较高,只要遇到穿制服的,不管警察,工商还是城管,都被撵。
一旦被抓到了,轻则罚款,重则没收,甚至还有拘禁的可能,绝无幸免。
所以我刚才拍肩膀的时候,把他吓坏了,跑得那叫一个欢快。
我有些纳闷,问盗版碟片,也归警察管吗?
他嘿嘿一笑,亮出一张碟片。
封面上的女人搔首弄姿,不堪入目,还是个金丝猫。
我终于明白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这小子挨抓,那是一点也不冤。
说完情况后,他问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傻了。
问完还递过来一根烟,我没接,说自己不抽。
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一问三不知,模棱两可地敷衍了过去。
接下来他又问我为什么会在江城。
我说跟你差不多,也是南下打工来了。
他问我是不是进厂了,我说没有,弄了个小店,现在干风水先生的活。
王刚颇为惊讶:“风水先生?不是吧,你居然走上你爷爷的老路了?”
“咳咳,生活所迫,为了混口饭吃,没办法。”
“什么混口饭吃?我听人说,大城市里的风水先生很吃香的,你之前练了那么久的鬼画符,不中用也中看,肯定混得风生水起吧?”
想到店里门可罗雀的惨淡生意,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还行吧。
他满脸羡慕,说自己长大后最想从事的职业,就是风水先生。
黄袍加身,木剑在手,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我知道,他八成是僵尸片看多了的后遗症。
站在大马路上聊天不太像话,这里离古玩街很近,我干脆把他带回了店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到小店实用的布局后,王刚非常羡慕,说自己要能租个一样的铺子卖碟片就好了。
我正给他倒水的时候,旺财从外边回来了。
一人一鸡,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旺……旺财?”
“咯……咯咯?”
我哭笑不得,好家伙,这么久不见,没想到这两货的频率还对上了。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王刚和旺财的交情还算不错。
原因很简单,王刚家里有电视机,还有几只漂亮的芦花鸡。
“不是吧老九,你南下打工,把鸡也带来了?”
“它硬要跟着,我也没办法。”
“你牛逼!”
王刚习惯性掏烟,俯下身子,递了一根给旺财。
“鸡兄,好久不见,来根椰子?”
我刚要说鸡不抽烟,没想到旺财一口叼住了。
快,稳,准。
叼的还是过滤嘴的位置。
啪!
王刚给它点着,一人一鸡就这么蹲在地上,像狐朋狗友一样吞云吐雾起来。
我看得一头黑线,旺财这货平时在村里还算老实,没想到背地里玩这么花。
不用说,肯定是被王刚带坏的。
看在发小久别重逢的份上,先忍了。
不过我能忍,不代表谁都能忍。
很快,阁楼里传来了白狐的声音。
旺财一哆嗦,赶紧吐掉烟头,还用鸡爪子踩灭了。
王刚愣住了,疑惑问我,旺财这是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而已。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问我,开这店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我犹豫了一下,说一两万应该是没问题的。
王刚羡慕了,自己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每天跟制服斗智斗勇,冒着随时亏老本的风险,一个月撑死也就赚个两三千而已。
他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问,能不能跟我一起干?
这个问题,让我很是为难。
王刚一眼就看出来了,拍着胸脯说道,他可以先从学徒做起,不要工资,管吃住就行了。
毕竟是发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我说当学徒可以,管吃住也可以,但有个前提条件,一切都得听我的安排。
他满口答应,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又说没工资肯定不行,这样吧,底薪五百,每做完一单生意,看表现给提成。
王刚高兴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一头黑线,赶紧让他起来。
说自己没资格收徒弟,还是叫老九吧。
他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