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溪这人呢,是个典型的社牛,还喜欢热闹。
可再怎么爱热闹,这样的大场面,对她如今的社交能力而言,完全是超了纲。
一周前,当夏明彻问她这周六要不要来白家参加宴会时,她猛吸一口气——居然怂了。
毕竟这种“上流社会”的正经宴会,她顶多在电视剧里见识过,亲身体验这种事,至少十五岁的她,从未想过。
“灵溪你来呗?人再多有我和阿音罩着你!”
夏明彻轻打了个响指,打消了她心里的退堂鼓。
而白音在一旁也是副怂恿的模样,她还是排除万难地点点头。
三人有这样的默契和情谊,源于那场放学后不合时宜的雨。
开学第一周周五,下学后的雨水落得急切,没有带伞的程灵溪,只能忿忿不平地回到教室里等哥哥来接,而那天在教室里等人的,除了她,就是白音。
两人的交集仿佛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空余一人的教室,白音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翻阅油画册,看到突然闯入如同落汤鸡一般的自己,白音默不作声地递上来一条毛巾,叮嘱她擦拭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上去疏离淡然的千金身上,散发着干净温暖的力量。
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还在聊文艺复兴拉斐尔发家史的时候,教室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如油画般明媚的少年——夏明彻。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突然理解了那句话:“当你出现的时候,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她对这个美术生学长,一见钟情了。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原来他和白音是家世相当的青梅竹马,而碰巧的是,这位竹马钟情青梅已久。
她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便好生隐藏自己的心思。可不争气的她,有天竟还是被白音撞破了心事——
被选为班长的她,上一秒还在自习课主持纪律,下一秒忽然看到班里的同学看着门外窃窃私语,原来是夏明彻在外对她招手,她几乎是跳着出去的,结果夏明彻只是托自己转交烫伤药给白音,叮嘱她及时换药。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回到教室的她,脸上几乎每一寸都写着失落……
“灵溪,你喜欢夏明彻吧?”
放学后,原本要先走的她,突然被白音的一句话吓得抖了三抖。
“对不起,我没有要破坏你们的意思。”
白音却直接澄清:“破坏什么?我跟他又不是一对。”
“……啊?”
“下雨那天我就看出来了,所以声明‘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这一点,是不是会让你好受点?”
“你们这么要好,居然不是……”
“灵溪,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我对他确实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如果你喜欢他,我也许可以帮帮你?”
这还是印象中的白音吗?
印象中的她,是亲近中带着疏离的千金、幽默中带着疏远的贵族,而这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居然现在要帮她这个小屌丝,追全校女生都垂涎的校草、兼明恋自己的竹马?
她一个社牛,却第一次别人失语。
虽然三人是好朋友,但她始终都没敢主动提出类似‘周末一起出去玩’这种活动,生怕人家觉得自己太“接地气”,毕竟她和夏明彻,可是货真价实的豪门千金少爷。
结果第二天放学,看到夏明彻一出现,白音竟自然而然地拉着自己,开口就是句猛虎发言:
“明彻,这周六我想请灵溪来我们家参加宴请,可她死活不肯,说她怯场,我怎么都劝不动,要不你来劝劝吧?”
于是,她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了那个来参加豪门宴会的小透明。
这记忆恐怕会让她终身难忘。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花园里,夏明彻的笔触细腻地勾勒出女孩的轮廓,那双鹿眼望着白音,满溢温柔,仿佛女孩就是秋日里那株醉人的桔梗,令他的视线久久无法偏移……
程灵溪想不通,夏明彻这种表里如一的、暖如骄阳般的人,白音是怎么忍心不去靠近的?
或许白音如山间皎月,清冷疏离,本就不属于这热情暖溢的太阳吧?
眼看着天色渐暗,三人收了画具回到了主厅,等着主人翁祝词,好结束这场宴会。
而本场宴会的主角陈翊,此时正站在白长黎身后,依次为在场的宾客致以感谢。
原来他就是慕白集团的继承人,白长黎的继子,白音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可从今天的场面来看,白音对他倒是一副事不关己、我们不熟的态度。
也对,继母的儿子,有什么感情可言呢?
程灵溪盯着不远处的陈翊看了会儿,百无聊赖地对身边的白音闲话:
“阿音,我发现你的这个哥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啊!”
“是吗?”
白音对这个称呼不为所动,却应着程灵溪的话,瞟了不远处的陈翊一眼,调侃着反问:“那跟夏明彻比呢?”
程灵溪扶额:“哎呀,你这么对比就没意思了!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夏明彻呢是翩翩美少年,但陈翊是……”
她摸了摸下巴,仔细斟酌着该怎么形容才好,“是气质笔挺的帅啊!”
可白音毫不领情地点了她一句:“那有什么好看的?我让你来是看美少年的,不是看帅哥的。”
程灵溪不服地撇撇嘴,跟她熟络之后才发现,白音这张嘴平时不是不用,而是都用到正事上了,指哪打哪,一说一个准。
她朝着角落里摆弄画具的美少年瞄了一眼——她的社牛能力在夏明彻面前,偶尔也会失灵。
致辞结束,晚上则是白家的“家宴”环节。
白长黎一直视夏鸿一家为“亲人”,而陈菁云那边,就只与姐夫俞凡和侄女俞南风来往密切,所以这场家宴,自然只有白、夏、俞三家的份。
致辞一毕,白长黎就随着散开的人群走到了女儿身边,打断了正欲告别的程灵溪,对着女儿关切地问:
“我看你戴了一整天这个手套,会影响手上的伤吗?”
他的眼神落到了白音包裹着镂空手套的左手上。
“已经快结痂了,戴手套就是遮一下伤口,不要紧。”
白音一回往常的状态,回得不紧不慢,音调也没了起伏。
白长黎睇了眼白音还裸-露在外的肩膀,顺手将自己的外套褪下给她披上。
“傍晚起风后还是挺凉的,要注意保暖。”
白音这才认真抬眼看了自己的父亲,愣了一两秒:“……好。”
之前就听夏明彻提过,白音的父亲常年忙事业,对这个女儿一直都疏于照料,论起女儿的个性喜好,还不如夏明彻对白音知根知底,而论培养成本,他在白音身上投入的精力,甚至也不如陈翊这个继子。
但眼前这个的举动,倒是在程灵溪这个外人看来,一点也不像对女儿‘疏于照料’,反倒还挺上心的?
“听说今天你朋友来了,这可是稀罕事,我怎么也得来见见?”
说着,白长黎的目光就移到了程灵溪这里,来自大佬的压迫感突然就给到了。
白音见状,顺口介绍:“这是我朋友程灵溪,灵溪,这是我爸。”
“你好,灵溪。”
白长黎礼貌地向她伸出右手,程灵溪一时紧张,竟出乎意料地将两只手都伸了过去,空气似乎有一秒钟的凝滞,她只能佯装无意,又诚挚地握手:
“白…白伯伯您好!我是白音的同桌程灵溪,今天来给您添麻烦啦,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她搜罗着电视剧小说里的场面台词,精心配比出美好的笑容。
“我前段时间听阿音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到庐山真容了。”
他给了女儿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而白音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眶——她并没有跟父亲提起过。
“阿音平时不是很爱讲话,确实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开朗的朋友在身边。”
白长黎脸上虽对她和善地笑着,风度斐然,却令她感受不到任何亲近,甚至看久了,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赶紧将手窘迫地背在了身后,喃喃找话,缓解尴尬:
“感谢您的认可,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我社交经验匪浅,您别嫌弃我不懂事就好…”
“你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在意这种事呢?何况你是我女儿选择的朋友,阿音都不嫌弃你,我怎么敢嫌弃呢?”
他脸上的笑更浓郁了些,还顺手揽了一下白音,可白音的脸上却有稍纵即逝的局促。
气氛再次僵持了,还好,一个应侍过来给他递话,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白音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竟就势提议——“爸,灵溪好容易来一趟,要不让她留下一起用餐吧?”
程灵溪立刻颅内地震!
这姐今天这么“仗势欺人”的吗?自己今天青铜误入王者局,台词都快编没了,还要让她继续上场?
“这……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你们家宴……”
显然也没想到女儿居然会来这么一出,白长黎也稍显迟疑,但毕竟自己是主导者,总不能在这种时刻驳女儿的面子,便将计就计地劝:
“家宴就是为了邀请与我白家亲近的人,我跟夏明彻的父亲,就是亲近的人,而你跟阿音也是亲近的朋友,这也没什么不妥,既然阿音乐意,那灵溪就留下一起吧?”
他依旧亲昵地揽着白音的肩膀,目光柔和却坚定地睇着程灵溪。
程灵溪不知所措地瞄了白音一眼,仓促间她挣脱了父亲,上前拉起她的手:
“留下呗,请你来我家玩,怎么能不留你吃晚饭?”
程灵溪“欲哭无泪”地妥协,可进屋前白音竟然悄悄补了一句:“晚上结束,让明彻顺路送你回家,这么想是不是赚了?”
***
白家家宴,带上程灵溪一共有十人出席。
而宴会厅的长餐桌正好是十人台,左四右四前后各一。
落座时毋庸置疑,白长黎坐在了餐头柜前的位置。
他的左手边落座的依次是妻子陈菁云、姐夫俞凡、俞南风和陈翊。而右手边则是夏家三口和白音。
白音虽然是女儿,但她不喜欢坐前面凑热闹,平时吃饭也是能坐多远坐多远。
程灵溪原本是坐在餐桌最尾端的,放眼望去,与白长黎的直接对视,尴尬逼人,身后又不时会有菜品端来,前后夹击,真是妥妥的夹心饼干……
开餐前,大概是看出了程灵溪的局促,原本已经落座的白音起身换座:
“灵溪,你坐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一下位置吧?”
就这样,程灵溪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夏明彻旁边。
主位的白长黎举起了手中的红酒,“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该说的场面话下午都说过了,晚餐诸位就请便吧!”
众人附和着举了举高脚杯,轻轻掇了一口,而三个未成年则是抿了口橙汁。
大家便各自开启聊天,程灵溪这才放下了那颗世俗的心脏,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不过,这个位置的视野确实也舒服多了——
这餐厅的布局典雅,置身之内仿佛回到了十八世纪的欧洲庄园,红木色的长餐桌之后,餐头柜两旁,一边立着一个缩小版的大卫雕塑、另一侧则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鹰标本。
而她的目光,则是被餐头柜背后的墙面上,一副色泽奇妙的油画吸引。
她忽得想起白音曾翻看的画集里,好似出现过这幅画,画册的标题叫什么——“光与影的浪漫”。
“你是在看这幅画吗?”
身边的夏明彻忽然认真发问,她心头一震,愣愣点头:
“嗯,我看这幅画有点眼熟,之前阿音喜欢的画家作品集里,好像也有这幅。”
“这幅画的画家是我的偶像,莫奈。”
听到这个名字,程灵溪自然不陌生,即使不是美术生,那莫奈的名号也是如雷贯耳。
“是……那个莫奈?”
“还能有几个莫奈?就是那个画《睡莲》、《日出印象》的莫奈呗。”
看来没露怯,程灵溪原来如此地“噢”了一声。
“所以…你和阿音都很喜欢莫奈吧?”
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才不喜欢莫奈,他的画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人脸,也看不清画面。”
白音猝不及防地加入了他们的对话,识趣地“撇清关系”,随口补了一句,“但我妈妈喜欢他的画,尤其是这幅《干草堆》。”
但夏明彻明显对白音的上一段话十分不满——
“你这么说可太肤浅了啊,莫奈的画原本就是在魂不在形,我跟你们说,莫奈对于光线色彩的把握真的绝,只有真迹才可以领略到他那种,无与伦比的感知力!”
夏明彻这跃跃欲试的架势,恨不得立刻支起小黑板,要给她们从光学原理科普到色彩构图。
“你们看这幅《干草堆》啊,整个系列他画了二十多幅,是莫奈画作生涯里花费时间最多的作品。在莫奈眼里,这样稀松平常的干草都充斥着各种情绪,不同光线下的干草堆,也可以有不同的情感解读,而这,就是他与不同观赏者之间产生的独一无二的共鸣……”
夏明彻的眼神不觉间,开始跟着这幅画的细节游走,语气愈加生动,直到他的双眼间困惑渐显……
“明彻不愧是美术高材生,这时候都不忘品鉴名画?”
大概是被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所吸引,坐在主位的白长黎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画作,忽然打趣道:
“怎么?看到这幅画心动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不是在看夏明彻就是在看那副画。
“这样吧,等你上了大学,我就把这幅画当做升学礼物送你如何?这是当年我在纽约拍下来的其中一幅,可是货真价实的莫奈真迹。”
……
此话一出,不知在场各位的内心反应如何,但程灵溪着实,倒吸了一口没出息的气。
价值几个亿的升学礼物,这还上什么学?!
谁能料到白长黎会来这么一出?
夏明彻的脸上先是一阵短路般的懵圈,然后又变得极度震惊,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着解释:
“您别误会白伯伯,我只是聊了两句,不是想讨画。”
“长黎,你别吓唬他了,”他的父亲夏鸿见状,赶紧在白长黎旁边摆了摆手附和:“他哪敢收你这么大礼啊?你要真送他,明旻还得单独给他收拾一间屋子供着呢!”
“就是的呀!白总您别吓唬我啦,我们家的空间可收拾不起这间屋子!”
夏明彻的母亲明旻,笑容可人,细声细语的,怪不得夏明彻这么好看。
这一幅画,引得全场都笑了起来,还好主菜及时上了,算是把这个画的事划水过去。
而白音望着眼前的整块牛排,陷入了沉思——
左手的伤虽然不怎么疼了,但用力气还是会隐隐作痛,她试着磨了几下,发现切起来还是费劲。
“我来帮你吧。”
没等她抬头,眼前的盘子和刀叉一并被右手边的陈翊挪开,三下五除二间,“坚如磐石”的七分熟牛排已经被瓜分整齐,甚至还被贴心地、匀称切成了更小块,方便白音一个女孩子进食。
完成后的陈翊,将餐盘稳妥地推回到白音手边,顺便还将刀叉的位置摆好了。
白音被这通“不容辩驳”的帮助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今晚第一次,她与身边的一直沉默的陈翊四目相对了。
“……谢谢。”
说罢她低下头,将刀叉的位置换了一下,小口小口地将牛肉送进嘴里。
“你是用左手拿刀、右手拿叉的吗?”
陈翊感到好奇,脱口而出。
“嗯,我习惯了。”
怪不得她刚刚怎么都切不好,还真有点……与众不同。
而刚坐下的夏明彻,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社死的阴影里,他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这块还是三分熟,吃到嘴里能感到血水还在口中打转,生硬得跟他此刻的心境没有两样。
“说起来,明彻明年就要考学了,你们什么打算啊?”陈菁云顺口问着对面的夏鸿夫妇。
“打算送他进巴黎美术学院,”夏鸿隔着明旻,顾了的儿子一眼。
“去欧洲学油画当然好,明彻这孩子从小就天赋异禀,走这条路啊是老天赏饭吃!”
明旻跟道:“哎呀,这明彻学美术也是兴趣,他爸爸最初也不想他搞艺术,以前因为这事,爷儿俩没少闹脾气呢…”
夏鸿:“咳,过去的琐事有什么好再反复说的?”
明旻扶了扶鬓角的碎发,有些不满:“这不是聊到了嘛,都是自己人,大家都知道的,我又没乱讲。”
夏鸿显然是不想与明旻争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顺着她的话:
“是是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就是你非要和儿子站一边,我才妥协的嘛!”
看着身边这两个老同学还这样打情骂俏,白长黎唏嘘打趣,
“夏鸿,我看你们两个还跟以前一样,人前看不惯彼此,其实私下里啊恩爱得不行!看到你们斗嘴,就让我想到以前大学的时候了,真是怀念……”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白总还取笑我们呢!”
明旻赧然让他打住,一旁的陈菁云和俞凡也跟着取笑来,注意力全然不在“孩子们”身上了,嘻嘻哈哈地聊起了他们当年的事。
他们三人如何创业,如何一拍即合,创立了慕白,随后又是如何与陈菁云彼时的丰海银行相互依存,从革命友情到各自的互生情愫……
甚至连俞凡都没少提起已故的发妻陈向荣,从他们如何经营,俞南风又是如何争气,如何不易……
真是一场场常听常新的佳话论坛。
只有白音的脸上演不出任何情绪,因为他们的口中弯弯绕绕,只字未提那个当年与他们一同从校园里走出来的人,她的母亲——林慕。
她早已习惯了这群人对自己,对自己母亲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往事、是一言即爆的雷区。
没人会涉足、更没人想要涉足。
“你还好吗,阿音,怎么脸色这么差?”
不知过了多久,程灵溪忽然撞了撞自己的手肘,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白音无动于衷地望着那群正在慷慨陈词的人,明明坐在一张餐桌上,摆着所谓的“家宴”,她却始终像是个局外人。
对于他们这群人,白音也是一样,不会涉足、也不想涉足。
她此时丝毫没了心情,眼前的餐食也变得索然无味。
“我出去走走。”
说完,她直接起身离开了餐厅,在座的大人们,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也无一人追问关心,仿佛还沉浸在当初的回忆里,流连忘返。
只有程灵溪和夏明彻,跟着她同时从座位上弹坐起来,随着她一起出了餐厅。
而见此况的陈翊,也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要走——
“小翊!”
这浩浩荡荡的阵仗,倒是引得大人们不得不在意了,尤其是陈菁云,一声呼唤使他刹住了脚。
“今天是庆祝你成人的,瞧我们聊得太开心,都忘了你这个主角了。”
陈翊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望着眼前渐次安静的场面,和这群他再熟悉不过家人,却也有一刹那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陈菁云再次提醒:“好久没见你姨夫了吧?今天成人礼,不如你给他也敬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