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觅菡仰躺床上，头上流血，以至于身上衣服、枕头、被褥等，都被鲜血染红。
但最可怖的是，她白皙的面颊上，也沾染了鲜血。
因为失血过多，蔡觅菡的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与殷红鲜血相映衬，更显得可怕、
楚青玖面色一凝，立即去探蔡觅菡的鼻息。
万幸，蔡觅菡虽然昏迷不醒，看着血也流了很多，但人还活着。
“除了赤羽，其他人不许进来。”楚青玖冲进屋子的时候，梅姨娘等人也反应了过来，跟在她身后想要进来，却被楚青玖喝止。
“给我剪刀，还要温开水。”楚青玖沉声吩咐，拿到剪刀后，把蔡觅菡伤口附近的头发剪掉，再用温水冲洗干净血迹，仔细检查后，确定不需要缝合，便给她上了止血生肌的药。
她今日是来吃宴席，没带药箱，还好赤羽身上有一直随身带着强效的金创药。
等上了药，楚青玖用体内的气，在蔡觅菡的伤口附近游走一圈，以助药力。
“怎么样？阿菡没事吧？”梅姨娘站在屏风旁边，白着脸流着泪，看着楚青玖给蔡觅菡治伤，等楚青玖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她急忙出声询问。
“暂且没有性命之忧。”蔡觅菡头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被重物砸的，但好在凶手力气小，或者用来砸人的器物不够重，因此蔡觅菡的伤虽然严重，可暂且来说，没有危及性命。
但这只是暂时，楚青玖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没事，毕竟人的脑部，重击后，出什么问题都不奇怪。
梅姨娘一听，就知道蔡觅菡这是不太好，她身子猛地一晃，眼泪流得越发得凶了，一边哭一边哀求：“楚姑娘您医术高绝，求您一定要救救阿菡，求您了……”
费湘琴已经给楚青玖讲过，当年蔡觅菡出生后，蔡老太爷病重，蔡老夫人自己刚生完孩子，身体本就虚弱，又要照顾蔡老太爷，便有些顾不上三个孩子。
当时是梅姨娘接过了照顾三个孩子的任务。
另外两个孩子已经大了一些，梅姨娘只要注意着些便可以，但蔡觅菡才出生，时时刻刻要人关注着，而梅姨娘自己的孩子刚夭折，因此便把满腔的母爱，都投注在了蔡觅菡的身上。
后来有一次蔡觅菡落水，也是梅姨娘不顾性命，跳进水中救了她。
对梅姨娘来说，蔡觅菡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这会儿她哭得悲痛，其他人急忙劝解。
楚青玖不擅长劝人，只一边吩咐人去抓药，一边让人去报案。
得到消息的蔡家其他人也很快便赶过来了，因不能破坏现场，除了把蔡觅菡抱着挪到了其他屋里之外，蔡世温让众人都等在外面。
蔡世温也是有审案经验的，但这件事情涉及到疼爱的妹妹，蔡世温怕感情用事判断错误，便请了刑部来。
方颢很快便带着衙役赶来了。
楚青玖今天还想着，要请方颢来，这下倒是不用她专门去请了。
整个京城都知道，楚青玖和蔡家交好，因此见到楚青玖在这儿，方颢一点都不奇怪。
与楚青玖和蔡世温都打过招呼之后，方颢带着仵作，和楚青玖一起去看蔡觅菡。
仵作查看伤口，确定是石头之类砸出的伤口，又记录了伤在何处、大小深度如何，仵作便退了出去。
方颢想要邀请楚青玖一起去查探案发现场，楚青玖除了能够辨别毒药之外，眼神特别好，有些别人看不到的微小痕迹，楚青玖都能找到。
“我要先给阿菡包扎，方大人先去看，我随后看看记录便好。”之前蔡觅菡的伤口，要等着仵作或者医官来查验，楚青玖上了药之后，并没有直接包扎。
方颢点点头，便自己带人去检查案发现场。
梅姨娘的屋子并不大，但屋中摆设用具之类，处处可见用心。
方颢一眼看过去，便发现，博古架上有个空的朱漆木制底座，上面本应该放着的摆件不见了。
他喊来梅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来询问。
梅姨娘身边有两个得用的，一个是叶妈妈，是个中年妇人；一个叫红霞，是个十四五岁的丫鬟，平日里也只有这两人有资格随意进出梅姨娘的屋子。
红霞今天一直在的宴席上帮忙，没有嫌疑，被衙役带进来的，是叶妈妈。
被叫来后，叶妈妈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听方颢说只是询问问题，不是怀疑她，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清楚博古架上少了什么后，她惊了一下，回禀道：“大人，此处之前放的，是大老爷送给梅姨娘的松鹤延年摆件。”
停了下，她又补充：“今天上午奴婢还擦拭过呢。”
方颢已经观察过，这个朱漆的木制底座，有大约女子的半臂长，一掌宽，可见上面之前放置着的摆件，绝不会小。
用作凶器足够了。
他详细询问，叶妈妈就比划了起来，果然，那是个将近一尺长半尺高的青玉摆件，重量十足。
方颢微微颔首，这大约便是凶器了，这么大的东西砸头上，蔡觅菡能活下来，真的已经是十足的幸运了。
就是不知道凶犯把它藏到哪儿了，这么一个大家伙，很是显眼，应该不好藏才对。
方颢把凶器的形状和大小与衙役描述了一遍，让他们查找的时候仔细一点。
衙役应命，继续查——
屋里没有藏人的地方，两处窗子也是闩上的，窗户上的碧纱完好，没有任何的损毁。
而除了床榻这一处之外，屋里其他地方都是整整齐齐的。
屋内是碎石子路，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也没有别人翻墙进来留下的痕迹。
一圈找下来，竟然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这样子，应该没有人能从后面窗户和侧面的窗户进入屋中行凶。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从房门进入过？
方颢正要问，楚青玖便进来了。
“楚姑娘。”方颢打了声招呼，楚青玖点点头，过了问了几句，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后，两人一起看向叶妈妈。
方颢问道：“那这段时间，可有人从房门进过屋里？”
叶妈妈回答道：“当时是姑奶奶睡在床上，海哥儿的奶娘带着海哥儿睡在碧纱橱，奴婢在厢房伺候姨娘，等后来海哥儿醒了出来后，再没人进过屋里。”
这么一来……楚青玖扬眉环视这个屋子——从内里闩上的窗户，有人把守的房门，差点死掉的受害者……
很像是个密室杀人案。
楚青玖想到了徐大少爷的案子，那也是一个，看似密室的房间。
但，那个房间，露台是敞开着的，而这间屋子，窗户是闩上的。
方颢这时候，同样想到了徐家大少爷的那个案子，他蹙眉想了片刻，询问楚青玖：“此案，楚姑娘怎么看？”
楚青玖也在找线索，听方颢询问，她没说话，走到窗户边，认真打量着窗户。
在密室杀人案中，有的是真密室，但凶手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利用定时、延时之类的方式来杀死受害者，凶手并没有直接和受害者接触，有一种，则是凶手攻击受害者后再离开，然后用各种手段，营造一种密室杀人的假象。
但蔡觅菡这个案子，绝对不可能是前者，这个密室，是伪造的假象。
楚青玖记得，有这样一种制造密室的方式：用绳子系在窗户的挂锁上，凶手杀害别人之后，从窗户出去，然后拉动绳子锁上窗户，这样窗户呈现出被从内锁上的状态，人为制造出了一个密室。
但这间屋子，不太好用那样的方法——
像是这种蒙着碧纱的窗子，若是有过那样的动作，碧纱上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楚青玖把两个窗户都看了一遍，发现它们确实是完好无损，无论是碧纱还是木框，没有一丝一毫的被破坏的痕迹。
而用来锁窗户的铜闩，楚青玖也看过，那是一个反倒的如意状铜闩，中间细而两头略粗，绳子系上去，不好脱下来。
如果用那样的方式从外面闩窗户，绳子怕是不能顺利脱落带走，除非有人后来进来，把绳子拿走，但若有这样一个人的话，也就不需要用绳子了，她直接闩上窗户便好。
可问题是，后来再无人进出过这个房间。
楚青玖握着铜闩，微微蹙眉。
徐大少爷的那个案子，难点在于认出毒药和找出凶手下毒的方式，因为极少有人认识见血封喉这味毒药，因此若不能辨认出毒药，那么就无法找出下毒的方式，自然也就无法去破案。
一旦她辨认出了毒药种类并找到凶手下毒的方式，确认了徐大少爷的真正死因，再找其他的线索，就不难了。
虽然因为她眼尖，看到了青石板缝隙里掉落的一些红漆的碎屑，因此很快猜测到了凶手躲避别人视线、进出徐大少爷屋中的方式，加快了破案进程……
但就算是没有她，李姨娘院子角落里落下的苔藓、徐大少爷屋顶上折断落在花丛里的瓦楞草等等，这些能昭示行凶者的行动轨迹的痕迹，方颢和他手下的衙役，只要稍微花点时间，就一定能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