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又到了阖家团圆时候。
楚青玖与罗浩东和何玉良之前就商量着，打算让生久堂中剩下的十几个病患回家过年。
刚好这次她要离开几天，楚青玖干脆便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忙了一上午，刚刚歇下，蔡世温就来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随行仆从，其他路上可能用到的，也都准备好了。
两人已经很熟，蔡世温也不和楚青玖多客套，只叮嘱她路上小心：“最近时日，路上不太平，有一伙匪徒流窜劫掠，陈将军虽然剿灭了大半匪徒，但匪首狡猾，被他逃掉了，你们路上务必谨慎小心。”
好在楚青玖他们是白天赶路，且走的都是官道，倒是没遇上什么事情，到了傍晚，顺顺当当进了顾家。
蔡老夫人遣了身边心腹季嬷嬷跟着，顾家的下人带着她们先去拜见顾家老夫人。
顾老夫人是见过季嬷嬷的，看到季嬷嬷之后，她也是长叹一声：“亲家母虽不能来，但阿菡看到你，也能安心不少。”
季嬷嬷陪着说了两句，这才给顾老夫人介绍了楚青玖。
听闻费湘琴的不孕症，是被楚青玖治好的，而且此时费湘琴不但身体恢复了康健，且还有了身孕，顾老夫人明知道不礼貌，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落在楚青玖身上，打量了起来。
蔡顾两家是姻亲，费湘琴的情况，顾老夫人也是很清楚的，能治好她，那一定是医术十分了得。
可，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么？顾老夫人心中忍不住怀疑。
但蔡老夫人一定比她更紧张蔡觅菡，不会在这事情上轻忽大意，拿个小姑娘来开玩笑。
这么一想，顾老夫人便十分客气，让人引着楚青玖和季嬷嬷去见蔡觅菡。
蔡觅菡今天也在卧床休息，见到季嬷嬷，她很是高兴，坐起来道：“嬷嬷你来了，我娘可安好？”
楚青玖便观察蔡觅菡，她面容？白，无一丝血色，眼下青黑，只是一个坐起来说话的动作，都让她蹙眉轻喘。
楚青玖忍不住皱眉，不需要把脉，她便知道蔡觅菡这是明显的气血两虚，会反复流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自己的身体都气血极虚，连自己都供养不了，还怎么有能力去供养胎儿。
蔡觅菡是蔡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又是蔡家最小的孩子，自小备受宠爱，季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看到她这模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诶，老夫人好的很，小姐你别担心。”
蔡觅菡见状，也同样红了眼，但她为了保胎，连流泪都不敢，就怕情绪太过激动，会再动了胎气。
她目光落在了楚青玖的面上，询问季嬷嬷：“这位妹妹是谁呀？之前也没见过的。”
季嬷嬷连忙说道：“上次老夫人给小姐你写信时候，应该提过楚姑娘了吧？这位就是楚姑娘。”
“老夫人的头晕症，还有大夫人的不孕症，都是楚姑娘治好的。”季嬷嬷继续说道，“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大夫人也有喜了。”
蔡觅菡眼睛就是一亮，面上现出真切笑容：“真的啊？哥哥嫂嫂一定高兴坏了。”
“可不是么！”季嬷嬷不动声色给蔡觅菡提升信心，“楚姑娘连大夫人的不孕症都能治好，小姐你的病，到了楚姑娘手里，也绝不是什么大问题。”
蔡觅菡一怔之后，便是极端惊喜，她用希冀目光看楚青玖：“是这样么？那、那可真是太好了，楚姑娘，那我这毛病，可有办法治？”
季嬷嬷已经让楚青玖坐在了床前，面对着蔡觅菡。
楚青玖笑着与蔡觅菡说道：“我来给你把把脉。”
等把脉完毕，楚青玖又查看了蔡觅菡的舌头。
脉细弱、舌质淡、苔薄白……楚青玖问起了详细情况，听蔡觅菡说昨天动了胎气，楚青玖便问：“怎么会动了胎气？你应该很小心了才是。”
蔡觅菡闻言，忍不住轻颤。
“我这些日子，总是会做噩梦，梦到有恶鬼要吃我的孩子，就总被吓醒，再也不敢睡了。”蔡觅菡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会被噩梦吓到，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小小的。
但更多的是害怕，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左顾右盼，似乎在害怕，从某个地方忽然钻出一个恶鬼来。
这是蔡觅菡在信上没说的事情。
季嬷嬷心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姐这是害怕孩子保不住，才会梦到这些。
她抱住蔡觅菡，安慰道：“不怕不怕，嬷嬷帮你赶跑恶鬼，没事的。”
蔡觅菡很信任季嬷嬷，抖了一下之后，小声说道：“嬷嬷您不知道，那恶鬼着实可怕，他嘴巴能张得特别大，一口把小孩的脑袋全都包进去了，它嘴巴边上还有干涸的黑血，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孩子了。”
楚青玖闻言，凤眸微眯，略显凌厉的眸光在蔡觅菡身上转了两圈之后，询问起了细节：“那恶鬼有几只手？它是用哪只手抱着孩子的？那孩子穿的什么衣服？”
蔡觅菡顺着楚青玖的话去思考：“它有两只手，用……左边、右边……”
她比划了一下，分清了左右后回答：“用左手掐着孩子的脖子，孩子没穿衣服。”
听着蔡觅菡的讲述，楚青玖的眸光变得越发凌厉起来。
看来，这食子的，不是恶鬼，是比恶鬼还恶毒的人！
费湘琴便是被那样的人，害了好几年。
说不定蔡觅菡身边处心积虑算计她的人，也是那幕后之人安排的。
这么一看，那幕后之人，似乎铆足了劲在害蔡家儿女的子嗣。
那齐菲茵怎么没事？
楚青玖倒不是怀疑齐菲茵，她觉得齐菲茵没这个智商；她就是想知道，齐菲茵怎么没有被算计到。
暂时压下这个疑问，楚青玖更详细问起蔡觅菡被噩梦惊醒的细节。
涉及的细节很多，蔡觅菡有些不记得了，便由丫鬟补充，很快楚青玖便把细节理清楚。
她仔细推敲起来。
按照蔡觅菡和丫鬟的讲述，她在癸水延迟好几日之后，便请了大夫来看，经由大夫把脉，蔡觅菡知道自己确实是怀孕了。
但当天晚上，蔡觅菡便梦到恶鬼扑食自己孩子，把孩子的头塞到了嘴里，她被噩梦惊醒后，吓得不敢再睡。
之后断断续续又有了几次，每次都是被吓醒之后，再也不敢睡。
因为睡不好，蔡觅菡才会眼下有青黑。
楚青玖沉吟不语。
蔡觅菡和丫鬟都说，蔡觅菡是被噩梦惊醒，楚青玖却推断出，蔡觅菡是半梦半醒间，看到了恶鬼食子的图，猛然被吓到，然后人就清醒过来。
但因为是半梦半醒间看到，她潜意识里，便会觉得，自己是做了噩梦被吓醒的。
而刚刚蔡觅菡和丫鬟都说，蔡觅菡的睡眠质量本来就睡不好，半夜醒个两三回，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楚青玖觉得，那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但这只是她的推测，还得要真的经历一回，才能确定她的推测是不是正确。
想到这儿，楚青玖没再多问关于噩梦的问题，一切还得等下一次蔡觅菡被惊醒时候。
到时候才方便寻找线索。
楚青玖问了这么多，还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对恶鬼食子的样子问的尤为详细，却没有说看病的事情，蔡觅菡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是有人借由恶鬼害她的孩子？
不然楚青玖怎么一直在问恶鬼的细节？
或者，楚青玖知道怎么能把恶鬼送走？
那可真是太好了……
蔡觅菡忍不住垂首，目光温柔、力道很轻去抚摸自己的腹部，祈求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生下来……
正暗中祈求时候，蔡觅菡忽然听到楚青玖的声音：“你这一胎，我可以保住。”
这一声如天籁入耳，蔡觅菡惊喜不已：“真、真的么？楚姑娘真能帮我保住孩子？”
楚青玖肯定点头：“只要你按时吃药休息便可。”
“好！我一定听楚姑娘的，好好吃药休息！”蔡觅菡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楚青玖笑了笑，提笔开方子。
“此方名为泰山磐石散，其中白术益气健脾安胎，当归、熟地黄、白芍等养血和血，整方益气养血，固冲安胎补肾以保胎元。”楚青玖一边写方子一边解释效用。
蔡觅菡心急不已，立即吩咐丫鬟去抓药。
“药抓好了喊我，我去熬药，这药熬制时候有些地方须得注意，你们不熟悉怕是会熬坏。”楚青玖在丫鬟离开前，叮嘱了一句。
既然已经猜到蔡觅菡身边有人处心积虑害她，楚青玖当然会更小心谨慎，避免对方在汤药上做手脚。
还是她盯着熬药放心一些。
反正，也不过是两三日的工夫……
等蔡觅菡喝完药，楚青玖和蔡觅菡说道：“你今天安心入睡，我和季嬷嬷就在你隔壁，你不用怕。”
“好。”蔡觅菡其实想让季嬷嬷守她一会儿，直到她睡着，这样她会更安心，但想想季嬷嬷就睡在她房间的耳房里，实际上就和她隔着一扇屏风，蔡觅菡就安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