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这么一个名声,稍微讲究点的人家,不管你就根本别想嫁进去,我这么说,你懂么?”邱姨娘低声斥骂。
楚青兰急忙点头。
她当然懂。
虽然本朝对女子的束缚较之前朝轻的多,但只是轻,不是没有。
出行游玩是可以的,但背上坏名声……
楚青兰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握住了邱姨娘的手,满面后怕:“姨娘……”
邱姨娘见她知道轻重,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楚青兰不管不顾闹起来。
“不管后期怎么样,现在你都必须做出有情有义的样子来。”邱姨娘沉思了片刻,想出了主意,她询问楚青兰,“你手头现在有多少银子?”
“有、有三五十两吧。”楚青兰自己也记不清。
“你待会儿就和丫头点一点你到底有多少钱,然后把整数拿出来,明天去蒋家看看,安慰过蒋太太,离开之前,把银两悄悄塞给蒋家的姑娘。”邱姨娘吩咐。
“为什么?”楚青兰吃惊。
为什么要给蒋家钱?
她都想着要退婚了!
“再过半个月,你再给她们姐妹一些零散的碎银。”邱姨娘没直接回答楚青兰的话,只是冷静说着她的计划。
她娇媚的脸上全是精明算计神色:“给完零碎的银两,隔了十来天,你把自己的首饰让丫鬟偷偷当几件不常用的,当个七八十两,也都给蒋家姐妹。”
“姨娘,你疯了!”楚青兰低呼。
邱姨娘狠狠推了一下楚青兰的额头:“我疯了?是我疯么?你个傻瓜,我这是为了谁?”
“银子是好东西,但银子没了,还能再赚,可你的名声没了,还能回来么?花点银子买名声,这买卖不亏。”
楚青兰迷茫看着邱姨娘:“买、买名声?”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子哟……”邱姨娘娇媚白了楚青兰一眼,有些嫌弃。
但邱姨娘还是解释道,“先给三十两,再给零散的,证明你手头已经没钱了,所有的钱都给了蒋家让他们给蒋宇晨看病,蒋家人是不是要感激你?”
“这时候,你忽然又拿出一大笔钱,头上珠花簪子却少了很多,与往日里不同,若是蒋家姐妹不瞎,就该发现的,就算是发现不了,姨娘我不再让你出门,把你关禁闭,再让你舅母去蒋家稍微闹一闹,让她们知道,你为她们做了什么。”
“只要她们有良心,一定会对你感激涕零。”
“一些银子,买个你有情有义的名声、买蒋家母女的感激、买你退婚后蒋家依然感激你,不说给你说好话,最少也是不会说你坏话!”
“不值么?”
楚青兰这下终于听懂了。
她一下子抱住了邱姨娘的,感激说道:“姨娘,你真好。”
儿女都是债……邱姨娘心底叹一口气,目光却柔软下来,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但——
邱姨娘说道,“不过,这仅限于,等你把最后一次的银子给完后、正式退亲前,阿宇还是昏迷不醒;或者醒来后,再没办法读书考功名的情况,但凡阿宇在这段时间能醒、醒来还有些前途,姨娘都不会同意你退婚的。”
“这对你自己不好。”
楚青兰不太愿意,但邱姨娘已经把所有的道理,全都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楚青兰也听得进去。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蒋家刘家把能请的大夫都请遍了,蒋宇晨依然昏迷不醒,因为蒋宇晨的事情,两家连中秋都是草草过的。
楚青兰这些时日,照着邱姨娘的安排,经常去蒋家,手中私房全都塞给了蒋家姐妹手里,给她们贴补家用、看病抓药。
蒋宇晨父亲当年也是个小官,家中除了有宅子之外,还有个铺子。
但蒋宇晨父亲死得早,当时积攒下的一点儿家业,母子五人的吃喝拉撒、蒋宇晨还要读书进学,这些年消耗的都差不多了。
蒋家三姐妹也知道自家窘状,面对楚青兰塞来的银两,虽然心中知道不该拿,但现在蒋宇晨日日都要吃药,其中不乏名贵药材,家中已经快要拿不出,她们只能惭愧着收下。
蒋母和蒋家三姐妹,对楚青兰,真的是感激到了极点。
又过了半月左右,楚青兰一次去蒋家,要离开时候,又拿出七十多两银子。
蒋家二姑娘即便知道家中需要,也没敢接,关心询问:“阿兰,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你做什么了?”
一个姑娘家,这些年攒下三十两正常,毕竟楚青兰既有月钱,也有邱姨娘补贴、邱常明也常常给她零花,但这一下子再拿出七十多两……
蒋家二姑娘不信这是楚青兰自己的能攒下来的。
“我、我……我跟阿薇拿的。”楚青兰照着邱姨娘的吩咐,脸色不自然、话语结巴,一看就像是撒谎。
蒋家四姑娘忽然惊叫道:“阿兰,你是不是把自己的首饰当了?”
这一声惊呼,让蒋家另外两个姑娘怔住了。
她们齐齐去看楚青兰。
楚青兰眼中飞快闪过了奇异神色,急忙否认:“没有,这、这就是找阿薇借的,你们知道阿薇文静,不怎么花钱的,我没有典当首饰。”
“那你今天怎么带这么点珠花?”蒋家四姑娘追问。
楚青兰继承了邱姨娘的长相,虽然年纪尚小,没有完全长大,但已经可见艳丽妩媚的模样。
她十分适合富丽的打扮,日常也是如此。
虽然因为刚刚及笄,贵重的首饰不多,但各色精巧的玩意儿却很不少,头上常常换着带。
今天却很是朴素。
楚青兰眼睛四处看了看,道:“我、我……我只是宇哥哥昏迷,我心里难受,没心思打扮而已!”
“哎呀,你们问这个多干什么。”楚青玖把银票往蒋家二姑娘的怀里一塞,转身急忙就走了。
等回到了车上,楚青兰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一个多月过去了,蒋宇晨没有醒。
她已经按照姨娘的吩咐,把该做的做完了,至于最后的一场戏,也没什么难的。
一想到再过半月二十天,她和蒋宇晨就再也不是未婚夫妻了,楚青兰心底有些酸涩不忍,却也又些释然——她已经给过蒋宇晨机会了,是他,没醒来。
楚青兰心中情绪复杂,而蒋家三姐妹,把楚青兰的作为和蒋母说了之后,蒋母真真是十分感动。
在蒋宇晨父亲死后,那些地痞无赖看他们家基本都是女人,总会骚扰他们,甚至连他们家的铺子都会去捣乱。
还是身为邻里的邱常明出手帮衬,教训了那些地痞无赖;有邱常明威慑,他们的日子才安静了。
邱常明的妻子提出做没得时候,蒋母多方考量之后,答应了。
但她心底一直觉得,一个八品官的庶女,配不上自己儿子;也嫌弃楚青兰的长相太过媚,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但患难见真情,楚青兰这些时日的行为,让蒋母完全摒弃了所有的偏见:“等你哥哥醒了,我就给他们办婚事,以后阿兰嫁过来,我会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
蒋母口里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但接下来几日,之前来得很频繁的楚青兰,却一直没有出现,蒋母去邱家问过,才从邱常明妻子口中得知楚青兰病了。
虽然邱常明的妻子说的是病了,但她神色有些古怪,蒋母怀疑,是楚青兰典当首饰的事情被发现了,挨了训斥、被禁足了。
蒋母急忙让自己女儿去楚家探望楚青兰。
丫鬟领着蒋家三姐妹朝楚青兰的屋里去。
还没进屋,浓重的药味就冲进了三姐妹的鼻子。
“阿兰怎么了?生病了?”蒋家四姑娘性子最急,急忙询问丫鬟。
丫鬟点点头:“六小姐忧思过度,最近身上不太舒坦。”
蒋家三姐妹对视一眼,觉得楚青兰肯定是想要去探望哥哥,却被阻止,才会难过生病。
“三位姑娘稍等,奴婢去通秉下。”蒋家三姐妹有些奇怪,平常她们来,都是不需要通秉,直接进屋的。
大约是因为,这个面生的丫鬟是新来的,不知道她们关系好。
整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屋中传来楚青兰一声尖叫:“滚出去,我说了我不吃,不让我嫁给宇哥哥,那就饿死我好了。”
随着怒吼,还有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蒋家三姐妹面面相觑。
隔了一会儿,那面生的丫鬟一脸惊色,端着碎杯盏从屋中出来,勉强笑了笑:“三位姑娘请到偏房略微坐一坐,奴婢收拾好了,再请三位姑娘来。”
“楚家想悔婚?”偏房里,蒋家三姐妹惊疑不定,四姑娘最是外向,忍不住嘀咕。
“好了,先别说了。”蒋家二姑娘也有同样的猜想,她沉着脸,制止了妹妹话语。
隔了一会儿,还是那个面生的丫鬟,来带蒋家三姐妹进屋去。
“阿兰这是怎么了?”蒋家二姑娘询问,见丫鬟面露犹豫神色,她说道:“我们已经听见了一些,大致也能猜得出来,你瞒着我们,也没什么大意义。”
丫鬟仿似被说服了,低声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