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惊叹过了最令人稀奇的新事物——雪屋,便又有一批人围上了楚青玖。
这次围上来的,是想要请楚青玖看病的夫人小姐。
这部分人,大部分是带下病,或者是病灶在不方便被大夫看的位置,如脚上、腋下、乳房等处。
首先找上来的这位夫人,把楚青玖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她的症状。
前年冬月,癸水期间,恰逢家中有事,在祠堂祭祀先祖,她跪得时间久了受了寒,病了一场后,下身和小腹处便总觉得在冒冷气。
夏天还好,若是冬天,甚至连脊背都有冷气流窜一样,甚至有时候腰酸的坐都坐不住,更别提每天腹泻,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的精气神都少了一大截。
只是之前不好意思看大夫,今天恰恰遇到楚青玖,便上前来求医。
楚青玖检查了一番,确定了病症——阴冷。
阴冷者,皆因肾阳虚衰、不能温煦下焦,复感受风冷所致,请罗家下人寻来纸笔,楚青玖给她开了暖肝煎合紫石英粉加减。
暖肝煎出自《景岳全书》,可温肝补肾、行气止痛,如男子睾丸冷痛、或者男女小腹疼痛等肝肾不足,寒凝气滞的症状。
而紫石英粉是暖宫药,合用可温补肝肾、暖宫散寒。
把药方递给她,楚青玖叮嘱:“先抓五剂,每日一剂,早晚分服,喝完后到——”
本说要让她去生久堂复诊,但这段时间,她都住在三皇子府。
“喝完后到三皇子府找我复诊。”一般女子,未成婚之前,又没有长辈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住到未婚夫婿家的,不过楚青玖不是很在意这些虚名,直接便说了出来。
“多谢楚姑娘。”那夫人得了方子,连声感谢。
然后楚青玖被另一个夫人拉到了一间客房里,她是有乳房肿块。
等楚青玖和她从客房出来,费湘琴笑盈盈和周围众人说道:“以后咱们请阿九到自家作客,别的便不说,为了方便其他人,得先给阿九布置一间屋子,专门看病。”
其他人笑着应和:“是极,说不定哪天,咱们自己也用得到呢。”
罗夫人有凑趣,开始给众人赔礼:“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委屈各位了。”
说笑了一场,费湘琴便和楚青玖谈起泗州的事情。
“听闻那泗州官员上下勾结、倒买倒卖,被二殿下发现了端倪之后,又想放火烧了粮仓,来个死无对证,不想二殿下早就防着他们,调动了凤州的守军过去守着粮仓,那要去放火的人,才刚过去,就被抓了现行。”
“二殿下震怒,如今泗州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全都关了起来,待得二殿下赈灾完毕,上京时候,便会一同押解上京,怕是又要牵连许多人。”
费湘琴是听过几年前,沈云昭做的事情的。
因为兵部有人与北疆将领勾结,以劣质军械冲入库房的事情,兵部大动荡,便是连没有参与但为了不得罪人,而没有制止并上报的兵部尚书,都被沈云晖逼得辞官。
至于后来贪墨抚恤银一案,沈云晖手起刀落亲自砍下十几个人头的事情,更是私下传得厉害,说当时沈云晖在军中砍了人,身上溅满血,衣服都没换,便连夜赶路,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闯入了知府衙门杀人。
像是一尊煞神。
这次百姓冻死饿死许多,怕是沈云晖不会轻易放过泗州官员。
楚青玖闻言,说道:“罪有应得而已。”
费湘琴表示赞同,但也烦恼:“有人来找你姐夫,想让你姐夫也联名上书,求陛下把这事情轻拿轻放,可真是可笑,你姐夫那官位,在这种事情里,根本不够看,掺进去才是傻了。”
“再说了,那些人到底会怎么定罪还不知道呢,便急慌慌的要上折子,说到底,也是不把你姐夫当回事,想让他当那马前卒,探探二殿下和陛下的底,可但凡这样被扔出去做试探的棋子,最后下场都是最惨的。”费湘琴很不高兴,还有些为丈夫被看轻抱屈。
楚青玖听完,放下茶杯取笑她:“琴姐好生奇怪,自己先说了姐夫的官职根本不够看,又嫌人家不把姐夫当回事,恼成这样,这前后矛盾的……”
费湘琴有些羞恼,作势要拧楚青玖,楚青玖笑盈盈地坐着也不躲,费湘琴自己绷不住也笑了。
“其实不过是想着,你姐夫掺和进去了,我义父也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得借此能把你姐夫拉拢过去,真是想得美,打量谁是傻子呢。”笑完了,费湘琴语含嘲讽说道。
楚青玖现在已经知道,费湘琴是五品官的外室女,以大越国看重出身的习惯,费湘琴顶天嫁给个四五品官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嫁给前途远大的蔡世温做妻子。
但费湘琴的母亲,当时被正室卖了之后,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个太监,后来太监回京,把费湘琴母亲也带回京城,两人结为夫妻,太监便把费湘琴收为义女。
据沈云昭说,那太监手中握着另外一股只忠于皇帝的精锐,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以保证皇帝的安全。
虽然这个太监,只忠于皇帝,不可能会被任何人拉拢,但能把蔡世温拉拢过去,说不定能得一些方便。
但就像费湘琴说得那样,这真是想得美。
先不说蔡世温不会傻到被人蒙蔽,光说费湘琴的义父,能被皇帝信任,掌握最要命的一支势力,就不可能会被一个义女的丈夫钳制。
“就算是有人求情,二殿下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楚青玖和沈云晖接触不算多,但这个人的性格,她也能感觉到一些。
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求情就妥协的人。
他都能知道,其他和沈云晖同朝为官的人,能不知道么?
怎么还心存着妄想。
“就是,二殿下要是个耳根子软的,能被人情左右,之前就不会连杀那么多人了。”费湘琴压低了声音附和,“这次二殿下定然也会严厉惩处那些贪腐官员的。”
楚青玖不知道费湘琴说得是什么事情,便询问:“杀人?为什么杀人?”
沈云晖杀人不奇怪,不过挺费湘琴的话,像是有隐情的,楚青玖有些感兴趣。
这事情知道的人多的是,也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费湘琴便和楚青玖说了,说完还说道:“当时我便觉得,二殿下杀得好,这样的人,就该一刀砍了。”
楚青玖倒没想到,沈云晖看着沉稳,竟然还有这么热血放肆的一面,她正要说话,不远处忽然有个丫鬟惊慌呼喊:“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楚青玖和费湘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恰好看到有人倒在丫鬟怀里的一幕。
楚青玖立即起身,直接快步朝着骚乱处走过去,提高声音询问:“这是怎么了?”
“是她,是她故意气我家夫人,才害得我家夫人变成这样的。”那丫鬟尖声指责另一个夫人,被指责的那个夫人满面尴尬窘迫神色,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她、我也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她只是看不惯殷玉敏,这次恰恰抓住了殷玉敏的把柄,所以奚落讥讽她,谁知道,殷玉敏竟然会气成这个样子。
她忍不住恼恨,殷玉敏的气量,也实在太狭小了一些。
再说,她说得都是实话啊,殷德祥确实是也犯了错,她批评几句怎么了,她这是、这是让殷玉敏引以为戒,好好教导儿女,莫要再走上他们舅舅的老路。
这么一想,她便理直气壮了起来。
楚青玖看出了一些她心底的想法,这样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楚青玖也懒得和她多说,直接去看软倒在丫鬟怀里的殷玉敏。
“宁夫人,你现在什么感觉?”楚青玖出声询问,殷玉敏似乎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青玖说了什么,慢慢回答道:“手脚有些麻,用不上力,胸闷,心跳得很快,很难受。”
楚青玖观察了片刻,与殷玉敏说道:“夫人你先闭气,直到憋不住了再吐出来,然后再憋气。”
看殷玉敏开始憋气,楚青玖转头问因为宴席出了乱子而出现的罗夫人:“府中可有牛皮酒囊?若是没有,小口大肚的瓦罐坛子也可以,快去取一个来。”
“有个皮酒囊。”罗夫人回了楚青玖一句,立即让人去取,然后担忧询问楚青玖:“宁夫人这是怎么了?”
瞧着像是中风……
这可就麻烦了。
在自己的酒宴上,有别家夫人中风,虽然是因为其他客人的讥讽,而非是他们罗家的错,但再怎么说,事情是发生在罗家的,一个照顾不周的错是跑不了的。
若殷玉敏真的年纪轻轻就瘫痪了……撇开怕别人怪罪的心思,单单说感情上,罗夫人也是不忍的。
其他人和殷玉敏没有仇怨,反而有些交情的,也用焦急担忧的眼神看着殷玉敏,还用言语开解劝慰她。
但她们开解劝慰的时候,嘴上说着会没事的,但是眼神和表情却不是那个意思。
殷玉敏本来就生气又担忧自己的兄长,现在还担忧自己的病情,面色眼见的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