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云昭的眼中，楚敬安和刘蕴真，连狗都算不上，如同蝼蚁，一下子就能被碾死。
但这样一下子碾死，沈云昭觉得，楚青玖可能会觉得不够解气。
太便宜他们了。
须得折腾到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行。
沈云昭这样想着，见七星正好进门，也不等他开口，便直接使唤他，让他去招个足智多谋的幕僚来，帮他出主意。
七星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沈云昭——
几个月不见，主子依然不做人。
他奔波千里、鞋底都磨破了，主子见面第一眼，依然是使唤他。
让他先喘口气喝口水会死么？
算了，你是主子你说了算！
腹诽了几句，七星转身去办事。
诡计多端的那个是吧？
了解，这就找来。
包您满意！
反正不满意的话，主子的冷眼也不是他受！
幕僚见到七星，笑着寒暄：“七星回来了，这趟差事辛苦了，江南口味偏甜，你怕是吃不习惯，不若晚上咱们去天祥楼整一桌——”
七星面无表情，打断了幕僚的寒暄，直接说出来意：“主子找你有事商量。”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和那幕僚多说一句话。
呸，老狐狸，休想再骗我的老婆本！
吃吃吃，怎么没有肥死你！
幕僚咂嘴有些遗憾，没关系，这次七星不肯请客，还有下次，年轻人，一点不懂得尊老。
等到了沈云昭面前，幕僚面色一点没有了刚刚想要骗人请客时候的猥琐，一脸正经地行礼，然后恭敬询问：“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等沈云昭说完，幕僚沉吟片刻，与沈云昭说道：“既然这人最在意他的官职，不如便先给予，让他以为自己即将升官，高兴几天后，再通知他，因他妻子得罪了人，所以这次升官事情，与他无关了，再让他看着别人升官，由此，他定然心中难受。”
“在他以为好歹能保住原来官职的时候，又因为他的妻子再次得罪人，他直接丢官成了庶民，他与家中妻子闹腾的定然会更厉害；接着，在他不甘心去找人疏通关系，到时候再给他一些希望，然后……”
七星惯常是面无表情的，这次却维持不住了，震惊看着幕僚。
怎么回事，他不就去了一趟江南么？
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啊。
不是三年、更不是三十年！
怎么这皇子府的人，都越来越不做人了！
老阴狗更是进化成了绝世老阴狗！
七星捂住了自己的荷包。
七星觉得自己斗不过绝世老阴狗。
七星左思右想，决定先把自己的钱都交给赤霞保管。
七星有些得意，绝世老阴狗，有本事再来骗小爷啊！
你敢来骗身无分文的小爷，小爷就敢对你以身抵债！
沈云昭没有七星这么丰富的内心想法，他只是把这位幕僚的意见思索一番，觉得很解气之后，便点头同意：“此事交由你负责，有什么需要告知我。”
幕僚赶忙应下。
等幕僚离开，沈云昭才看向七星，等他回禀此次江南之行的结果。
七星急忙把此行的案宗奉上，当然还有对方贪腐、草菅人命、卖官鬻爵之类的罪证。
沈云昭垂眸，修长手指翻动这些罪证。
之前发现江南贪腐时候，他只想着，要借此事为由头，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等内里乱起来，那些对大越国肥沃土地、丰饶物产虎视眈眈的外族，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定然会挥兵南下。
他们不是为了这江山这皇位，手段百出斗得不亦说乎么，那他就打碎这江山，让他们失去一切。
但——
沈云昭想起了楚青玖。
她有理想有抱负，而她的这些理想抱负，在乱世固然能够艰难推行，但乱世时候，活命尚且艰难，又有谁能潜心学医呢？
既然如此，这盛世，非但不能打碎，他还要让这盛世更清明。
大越国比起前朝，虽然民风开明许多，但一个女子，想要实现理想抱负，阻力不是一点半点。
他要站得更高，变得有权势地位，才能成为她坚实靠山，为她掀开阻碍、铺平道路。
而非如今，只有凶名，管着通政使司的一亩三分地，看似人人敬畏，实则，手上权柄只有可怜的一点点。
这些罪证，便是他，第一次开始攫取权柄的交换筹码。
……
楚敬安这两三天心情都不太好，常常面色不好。
这面色不好，一半是做出来个蒋宇晨看的，一半是因为被威胁，心底确实是恼怒不已。
所以这几日，楚家上下都很小心，刘蕴真虽然不是很怕他，但也不想听他发脾气，便躲着了。
不过今天楚敬安回来，面上满是笑容，刘蕴真猜测估计是有好事，楚敬安心情不差，上前询问了一句。
楚敬安笑了一声，陪着刘蕴真说了一会儿话，答应晚上陪她后，便去了书房。
至于他可能将要升官的事情，虽然（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楚敬安还是谁都没告诉。
不管是蔡世温还是韩英辙，都是站在楚青玖那边的，现在他跳过这两位上官，找了别的渠道升官，若是被这两人知道，捣乱一下，他就得再次失望了。
因此楚敬安谁都不说，要等事情成了，再庆祝。
不过虽然不能告诉别人，不妨碍楚敬安心情好。
即便是长随提到了前两天让他厌恶的蒋宇晨，楚敬安也没生气。
听闻长随说，蒋宇晨在家休息几天后，今天又出门去喝酒了，楚敬安面现狠色。
终于等到了。
敢威胁他，就别怪他不仁。
一想到蒋宇晨这个祸患，今天晚上就会除掉，剩下蒋家母女四人，他再给些好处、给些庇佑，便能拿捏在手中，楚敬安心情就更好了。
蒋宇晨不知道楚敬安会这么心狠手辣，他腿脚不便，喝酒也不走远，就在附近的小酒馆里。
小酒馆不大，地方也比较偏僻，没什么人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盯着他的腿脚看，恰恰酒馆的店家，也是个瘸腿的，更不会笑他了。
这地方，让蒋宇晨觉得自在，偶然来过一次之后，即便酒真的是劣酒，饭菜也味道一般，蒋宇晨还是挺喜欢来。
这一喝就喝到了二更天，蒋宇晨如同往常一样，烂醉如泥。
平日里都是店家关门顺便送蒋宇晨回去的，今天店家刚要关门，就有两个客人进来，直接扔了一大块银子在柜台上：“上好酒，有什么荤菜也赶紧上，少不了你的赏钱。”
店家眼睛就是一亮。
没理蒋宇晨，店家立即便赔笑上酒，又去后厨帮忙炒菜，等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蒋宇晨似乎稍微醒了一点酒，正摇摇晃晃往出走。
店家担心看了他一眼，琢磨着等菜上好了，自己去送送蒋宇晨，但两个客人虽然出手豪爽，要求也多，一会儿要添个茶水，一会儿说菜淡了让回锅加点盐，这么一折腾，店家也就顾不上蒋宇晨了。
毕竟，还是赚钱养妻儿老小重要。
隔了一刻钟，店里又来了个客人，店家正诧异今天生意好的时候，那客人直接坐到了原先两个客人的旁边，一口干了一碗酒，然后不悦道：“真是晦气，刚刚来的时候碰到一个醉鬼，差点吐了我一身，幸好我躲的快。”
“妈的，要不是看他是个瘸的，走路都走不稳，老子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店家就知道，这人是遇上蒋宇晨了。
心底叹了一口气。
其实蒋宇晨的腿，现在已经没有他第一次的时候瘸得厉害了，不过别想恢复正常就是了。
摇摇头，店家没再管蒋宇晨，专心伺候起了这一桌的三个客人，听着那客人骂自己婆娘穷讲究、孩子是讨债鬼……
店家不知道，此刻，他以为本该吐完就走的蒋宇晨，正趴在自己的呕吐物边上昏睡着——他本来可以走回家的，但是路上不知道怎么的，多了一些圆圆的小石珠子，正常人脚踩上去，都可能会滑倒，何况是一个不良于行的瘸子呢。
还是个醉醺醺的瘸子。
他摔倒地上，虽然身上只是一些擦伤，伤势并不严重，但崴了脚，又醉得浑身发软，用不上力气，趴在地上便起不来了。
而蒋家人，这段时间也习惯了蒋宇晨喝酒喝到三更半夜，甚至有时候直接睡在了店家哪儿，因此也没想着出来寻他。
反正店家会送他回来的。
沈云昭派去的人，自然把两个汉子装酒客拦住店家，一个汉子在偏僻但蒋宇晨又必经的路上撒小石珠的事情，回禀了沈云昭。
听闻蒋宇晨正趴在地上，若是不管，今晚定然会冻死，沈云昭垂眸勾了勾唇。
这事情应该问楚青玖的意见，不过这么晚了，他可不舍得扰了她安眠。
“留他一口气，千万不能死了。”若是死了，楚青兰岂不是就解脱了。
大越国，可是不禁止寡妇再嫁的。
可是但凡蒋宇晨有一口气，以他阴狠的性子，就绝不会放过楚青兰。
沈云昭觉得，自己这样处理，楚青玖应该会满意的。
而且，就算是不满意也没关系，只剩一口气而已，想要让他直接咽了，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