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哥儿如今已经七个月大,睡觉的时间比以前少了,每日里清醒时间多了,病着的时候没精神,现在病好了,又变得生龙活虎。
或许是已经忘了二皇子妃逼他吃药的事情,这会儿又亲近起了二皇子妃,见到了就要她抱。
二皇子妃抱着惇哥儿,立时便喜笑颜开,抛开了那些担忧,和楚青玖说起了惇哥儿的糗事,说着说着,还把惇哥儿往楚青玖的怀里塞,和她说:“阿九与阿昭明年便要成婚,不若先练习下如何带孩子,免得我那小侄儿将来生了,你这当娘的都不会抱。”
楚青玖其实抱过不少次穆哥儿,倒也对抱小孩没有那么生疏,这会儿二皇子妃把惇哥儿塞到了她手中,无奈下,楚青玖只能伸手,把惇哥儿给抱住,垂眸去看他。
惇哥儿平日里是不愿意让生人抱的,但到了楚青玖的怀里,却没有闹腾着要离开,反而抬头好奇看着楚青玖,看了一会儿,便伸手去抓楚青玖的头发,被楚青玖抓住了手,也没有像是别人阻止他做想做的事情那样生气,转而又去抓楚青玖耳垂,看楚青玖躲闪,还以为楚青玖在逗他玩,高兴地哦哦直叫。
二皇子妃掩唇轻笑。
楚青玖在二皇子府中住了十多日,才接到了沈云昭报平安的消息,接下来,不管风和日丽还是雨疾风骤,每隔一日,楚青玖便会收到一封信。
二皇子妃看着,心中无比羡慕。
沈云晖自然是尊重她这个嫡妻的,也很注意维护她的脸面,感情自然也是有的,但要说沈云晖时时惦念、日日不忘……
又怎么可能,甚至她连想都没敢想过。
对比以前,她是满足的,只是瞧着沈云昭和楚青玖的样子,她心底又是无比羡慕的。
楚青玖却顾不得想那么多,看着京城连绵不断的大雨,她的担心,越来越深。
终于有一日,楚青玖听到了处州河流决堤的消息。
虽然决堤是坏事,但这就像是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终于不用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纠结靴子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落地了,剩下的,只要努力做好赈灾事宜便可。
大越国立国一百五十多年,早已经有了行之有效的赈灾方式,平日里还有人贪心伸手,这次沈云昭出京,不过是旬日间,便清算了数百人,把郑国奸细连同和他们勾结的人,全都押到了河堤上砍头。
若非怕引起疫情,当地百姓恨不能请沈云昭把这些人曝尸荒野,让他们死后也不能投胎。
听说,那一处河堤上的山石泥土皆被血渗透,便是连多日大雨,也不能完全冲刷。
有这样一个煞神坐镇,财帛再是动人心,也没人敢伸手了,毕竟,有钱也得有命才能花。
只是河流决堤,从前期疏散百姓,到加固堤坝,再到如今赈灾,桩桩件件,都是极为琐碎的事情。
沈云昭暂且不能回去。
而就在这时候,大越国内,于君明所能控制的势力中,也掺和了进来,导致大越国乱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郑国率军北上。
但郑国军队,来得快退得也快,楚青玖也是从沈云晖的口中才得知,如今的郑国国主得位手段不正,郑国国内不服者甚多,郑国在大越国乱来,皇帝便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遣人去了郑国,扶持郑国反对现任国主的势力。
正因为如此,那郑国国主,才会迫不得已之下,撤兵回国,先去平定内乱。
等这些事情全都落定、大越国再次安稳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
沈云昭也回京了。
他这次出京,曾受伤几次,又一直奔波劳累,瘦了不少,让楚青玖很是心疼。
沈云昭很是受用,伸手抱着楚青玖,片刻不愿意放手。
若非带她出京奔波太累,沈云昭实则早就想让人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相伴的。
等沈云昭终于舍得放开楚青玖,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赤羽在询问楚青玖,饭要摆在何处。
若非是顾虑楚青玖会饿,沈云昭是半点也不想放开她的。
等到用完晚膳,沈云昭再次黏在了楚青玖的身边,一直到第二天起来,才稍微收敛了一些,进宫去找皇帝复命。
皇帝面色憔悴不少,但这次洪灾和郑国的南下,都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整体而言,皇帝还是非常满意的,所以皇帝情绪不错。
不但是皇帝情绪不错,其他人朝臣也觉得沈云昭这次的差事,虽然杀戮过了一些,但其他方面可圈可点,着实办得漂亮。
但这引起了一部分臣子的担忧。
当年三皇子过于阴毒,不似人君之相,而二皇子沈云晖前有于家,后有皇帝,又有赫赫战功,本人端正刚毅,正是朝臣眼中的明君之相。
不比母族势力,只说人品和行事,两人对比,差距过于巨大,朝臣毫不犹豫便能选择沈云晖做储君,即便,沈云昭才是唯一的嫡出皇子。
但三皇子沈云昭如今行事温和许多,而在京城的名声,因为楚青玖的善名,中和下来,他的名声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坏了。
若是再过几年,他名声愈发的好了,到时候起了和二皇子沈云晖相争的心思,大越国岂不是要乱?
因为这个考虑,在皇帝重赏沈云昭的时候,便有大臣上书,觉得这些金银赏赐,不足以表彰沈云昭的功劳,建议封沈云昭为亲王。
皇帝在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人的心思——不外乎是已经在投注在了沈云晖的身上,虽然沈云晖自己不曾结党,但这些人的利益,确实是与沈云晖紧密相连的。
等沈云昭谢恩出去,皇帝沉吟许久,终于是宣了几个重臣来,商议一番后,决定封沈云昭为亲王,至于封号,乃是皇帝钦定的一个“敬”字。
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这是皇帝对沈云昭的祝愿和看重。
但落在更多人的眼中,却更知道,这一次,沈云昭彻底与储位无缘了。
皇帝这也是打算为封沈云晖做太子铺路了。
因此,众人虽然纷纷恭贺沈云昭,但许多人弄不清楚沈云昭和沈云晖之间真正关系,再加上沈云昭以往的凶名,许多人对沈云昭,便是敬而远之。
至于二皇子府,当然还是一贯的门庭若市。
楚青玖和沈云昭对这些,都平常看待,不因为别人的冷落疏远而有任何的情绪。
可在宫里,米皇后是不顺心极了的,因此还大闹了一场,引得皇帝过去。
但皇帝圣旨已经下了,自然是绝不可能会改变主意收回成命的,米皇后闹了一场,除了把自己气到生病之外,没有半点儿的用处。
宫中所有人,都更敬重于贵妃,她可是未来太子的生母,有两代帝王护持,谁人敢不敬。
于贵妃人前要装着欢喜的样子,人后却恨怒不已。
虽然皇帝没有因为于家做的那些实情而降罪,但于贵妃明显能感觉到,皇帝对她,没有往日那么千依百顺了。
这便让她有些不安。
没了于家,若再没了皇帝的偏宠,即将成为储君的沈云晖,又并非她的亲生儿子,恍然间,荣华富贵可能瞬间离她而去……
就像是那一天,她那个人人称慕的未婚夫,忽然死了……
她从富贵牡丹,几近零落成泥,被人踩,被人踏……
那样的体会,那样的落差,于贵妃再也不想体验一次了。
事情实在是由不得她,但好在,沈云晖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有些阴私,别人是不知道的,因此,于贵妃即便不安,也暂且还能稳得住。
直到,两日后在御花园赏花时候,有个花匠跪伏在她面前,带来了她亲生父亲的消息。
“娘娘,老爷有口信让奴才捎给您,还要请您依言行事。”那花匠虽然跪伏在地上,说了于君明的要她办的事情,但于贵妃却觉得,那花匠分明是踩在了她脸上恣意撒野的。
她怒不可遏又惶恐惊惧,想命人杖毙了这花匠,却又知道杖毙了一个,即便艰难一些,于君明总还能找出第二个来逼迫她的。
于君明几十年的经营,即便她立时把这宫里人全换了,再充进来的伺候的人里,也定然还会有于君明的人。
尽管惊惧愤怒,于贵妃倒也没有理智全失,她拼尽全力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装着愉悦的样子往回走。
幸好,她身为贵妃,别人不敢直视她的面容,才没有让那僵硬的笑容,泄露了她的真正情绪。
回到自己宫中,于贵妃很想把所有东西都摔掉砸烂,狠狠发泄一番,但她不敢,她怕皇帝发现他的异常。
也幸好,皇帝朝中事忙,最近来她宫里的次数大大减少,否则于贵妃怕自己一时间,没办法把面色调整好,会露了端倪,让皇帝察觉到不对。
于君明的要求,如同利剑悬在头顶,于贵妃便病了。
二皇子妃要进宫侍疾,楚青玖也意思意思,进宫去看了一眼,至于给于贵妃看病,她没这个心思,于贵妃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