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玖把脉问诊后,确认萧夫人没什么其他病症,例如高血压之类的,她便询问萧夫人:“发病之前受过惊吓,还是情绪大起大落了?”
萧夫人面色有些发白,回道:“是受过惊吓,摔下车差点撞到头。”
那么尖的石头,撞上去可不得头破血流么?幸好她用手护着头,冬日里衣服又足够厚,所以手臂只是被撞得红肿,如果是没有厚衣服保护的头撞上去……
但萧夫人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但这个和掉头发有什么关系?我头上没受伤。”
不等楚青玖回答,萧夫人便醒悟了过来:“我掉头发,是因为我受过惊吓?”
“会有一些关系,忽然受惊或者情绪起落太大,脑部神经功能失调,影响血供,就会导致这样病症。”楚青玖给她举其他例子,“就像是有些时候,人受了惊吓,会出现心悸心慌症状一般,落发也是一种症状表现。”
“原来如此。”萧夫人恍然。
楚青玖给她开了方子。
“这是、小柴胡汤?”萧夫人不懂药理,但小柴胡汤常见,她之前也服用过,此刻一眼就认了出来,奇怪询问,“小柴胡汤不是治伤寒的么?”
“小柴胡汤能治伤寒,不等于只能治伤寒。”楚青玖给她解释,“夫人受惊,肝郁气滞,以至于气机失调,柴胡可以疏肝理气,黄芩功能清疏肝经郁热,而党参、大枣等,则可以助脾胃生化气血精微之功,恰恰是对症的。”
萧夫人听不懂,但楚青玖的医术,她是信服的。
送走了萧夫人,楚青玖去了大书房,罗浩东和郭大夫等人,正在整理病历。
乌头之类有大毒,不适合长期服用,第一批病患服药一段时间后,罗浩东又另招过两批病人来检验药性,三批病人加起来,大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虽然也有人用药后,效果一般甚至无效,但是绝大多数病情都得到了极好的控制,而毒副作用,却几乎低到之前这些大夫根本不敢想的程度。
此时他们一边整理病历,一边高兴讨论,见到楚青玖来,众人纷纷热情打招呼。
有人开玩笑一样问楚青玖:“楚姑娘还有什么本事,亮出来让我们佩服一下。”
楚青玖笑了笑,走过去和罗浩东说了一会儿话,罗浩东思索片刻,与众人说道:“想见识阿九的本事?我这儿倒是有些病患医案,想与各位讨论一番。”
“哦?是什么病患的医案?”众人都挺感兴趣的,听罗浩东说,纷纷询问。
“众人可记得祁国公夫人的病症?”罗浩东再问,郭大夫便道:“知道祁国公夫人病重,也知道是楚姑娘出手治好了祁国公夫人,但具体祁国公夫人有何症状,我等却不清楚。”
罗浩东便说起了祁国公夫人的脉象和病症,一边说一边写在了黑板上,而后问众人:“各位觉得,这是何病症?该用什么方子?”
这大书房里坐着的,都是京城里有些名气的大夫,一听这病症,便觉得是伤寒中的温病。
但他们想想祁国公夫人的病,若是这么容易诊治的话,也不会出现危重症;至于说太医看不出这是伤寒来,按照其他病治了,那也不可能,太医不可能水平比他们还差的。
众人便议论了起来。
还是有人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的,特别是其中一个人,当年也曾遇到过查不多的病患。
那大夫当年用了经方“麻黄汤”给予治疗,结果病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去世了,当时这大夫被病患的家属告上了衙门,经由县太爷审案、医官查验医案和用药后,觉得这大夫没有问题,他才没有获罪。
后来他虽然没有再遇到过这种病症,但是当年的事情被他牢牢记在心里,如今再看到相似的脉象舌相和表征,便勾起了他回忆。
“应该是用了辛温解表药之后,祁国公夫人病情迅速恶化……”他说了一些恶化后的表象,急切询问,“楚姑娘是用了什么药治好了祁国公夫人的?”
“实不相瞒,我当年也曾遇到一个类似的病患,只可惜,我学艺不精,没能救回他性命……”
罗浩东闻言,也叹息一声:“此种病症,我也曾遇到几个,最开始也是用了《伤寒论》上经方,却并不见效,后来自己琢磨了个方子,倒是曾治好几人。”
罗浩东说了自己的方子,与众人所想,完全不一样。
“这、伤寒却用凉药……”众人忍不住惊疑。
“那楚姑娘为祁国公夫人治病,也是用了辛凉解表的药?”有性子急的,急忙询问。
罗浩东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祁国公夫人接下来的病程变化,以及症状脉象,全都一边讲解,一边写在了黑板上。
众人听着,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吧?”有人失声惊呼,被人瞪了急忙讪笑着收声。
其他人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这脉象、这症状,其实心底都有类似的想法。
这样的病人都能救回来,楚青玖医术的高明可见一斑。
不过祁国公夫人这病,就算是救回来,怕也只能瘫在床上,被人伺候着。
想想钟家的功绩,他们都有些叹息。
只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可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自己想错了,祁国公夫人现在虽然不能和以前比,但经过一个多月的诊治针灸,如今祁国公夫人虽然不能和正常人相比,可也是神志清醒、行动自如的。
这就很令人震惊了。
“到底是用了什么药?”按捺不住急切心情,有人高声询问。
罗浩东也不卖关子,把楚青玖的用药、以及祁国公夫人的病程变化,一一讲述清楚。
“与众位讲这个医案,并非是要炫耀什么,只是希望能为众位提供一个诊治思路,避免下次遇到同样病症,误了病患性命。”最后,罗浩东总结。
在楚青玖和恒康药行愿意公开药材的新炮制方法的时候,众人便对他们敬佩不已,这次楚青玖同样大方,把药方、针灸方法,毫不保留说出,同样是让人钦佩不已。
既然讨论到了这个病例,楚青玖便也略微提了一下“温病”这个与伤寒论中的“温病”完全不同的理论,算是为以后她详细编撰“温病”著作,打个基础。
这是全新的理论,传播不易,若她空口说,别人可能只会嗤之以鼻,但恰恰有祁国公夫人这个有足够影响力的病人在,倒是可以借着祁国公夫人的影响力,让“温病”这个说法,在他们心中留下一点印象,让他们做一些思考,而不是一听就当作荒谬之言。
所以楚青玖才会与罗浩东商量,说服他公布祁国公夫人的病历脉象用药等等,让大家一起讨论,加深对这个病例的印象,并把温病这个概念,传播出去。
“这方子,有点意思。”郭大夫说的是清营汤,他又提起了众人都感兴趣的另一位成药:紫雪散。
楚青玖便与他们讲了讲紫雪散的应用和禁忌。
众人心满意足,楚青玖也笑了笑。
自来到大越国,她手头做过的事情零零碎碎的,但能做一点是一点,楚青玖觉得,这样其实挺不错。
她本来志向也不大。
唯一执着在做的,不过就是编撰药典而已。
等众人离开,楚青玖回到自己院中,正等着沈云昭回来,却有意料之外的人登门,请她上门看诊。
“我知道当日对你态度不好,只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能救救我女儿……”季思雨双目红肿,恳切哀求楚青玖,大有楚青玖不答应,她就跪下哀求的架势。
楚青玖其实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季思雨。
她和季思雨也就见过一次,那一次见面也就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两人无冤无仇的,楚青玖也没把季思雨当时的冷淡放在心上,季思雨这么哀求她,楚青玖是懵了一下的。
继而才想起,刘蕴真带着她去见季思雨这个大伯母的时候,季思雨无比冷淡的表现。
不过那也不是专门针对她,楚青玖根本没放在心上。
“楚夫人不用这样。”楚青玖也不多说,一边拿起药箱往外走,一边询问,“您女儿是有什么症状?
“本来是肚子疼,现在右边肩膀和腰也疼,还发烧恶心呕吐,已经有七八日了,之前请大夫看过,如今烧倒是退了,但其他症状半点不见减轻。”说起大女儿的病症,季思雨又想哭了。
没见病人,楚青玖也没办法判断出到底是什么症状。
“楚姑娘,您要出诊么?”楚青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出诊了,都别人上门求医,赤菊见楚青玖要出门,立即询问。
“对,有病人不方便上门,我要出诊。”楚青玖回答。
她话音刚落,赤菊和赤羽便都放下手头事情,直接跟了上来。
“楚姑娘,我来给你提药箱。”赤菊一边说着,一边朝楚青玖伸手。
“你们也要去?”楚青玖惊讶,“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