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安觉得自己睡个妓子没什么。
过去那么多年，他也只有一妻一妾，其实很是克制了。
现在妻妾都不在身边，他一个人这么艰苦，略微放纵一些也没什么。
但这一放纵，便出事了。
龙川县内一个村子里，三五日时间连续死了七八人，死者死前均有腹痛腹泻、发热血便等症状，可以认为，他们死因相同。
而在村子里，还有另外数十人有了同样症状，只是比起死者症状，轻微的多。
由此可见，此病可能是时疫，好在传染性似乎不大，但此事事关重大，乡绅里长等人已经把村子封锁了起来，而后紧急发了公文至龙川县。
这文书本该立即被送往州城，由州城派遣驻泊医官前来医治，然而楚敬安延误时间，村镇没有收到反馈，急忙又遣人来，龙川县令这才知道此事，急忙上报。
但不过是两三日间，村子里又有几十个人出现了腹泻腹痛症状，连附近村镇，也开始有人出现同样症状。
一时间，人心惶惶。
事关重大，龙川县令急忙上报，等州城派了医官来，出现症状的人，已经超过了数百人，除了龙川县之外，附近两个县，也出现了有同样症状的患者。
死的人越来越多。
知府大怒，一边封锁附近村子并把患病者集中隔离，一边派人向京城求救，一边还追责。
这下子就追到了楚敬安的身上。
他已经被下了牢狱，等事了，会有严酷刑罚等着他。
楚青玖不关心楚敬安最后会被怎样惩罚，但死了那么多人，另外又有许多人染病，楚青玖担心询问：“京城里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了？”
沈云昭握着楚青玖的手指，摇头说道：“消息今日晨起才传到京城，暂时还没商定派谁去。”
楚青玖沉吟片刻，有些想去。
她自己是不会染病的。
有体内那道气的存在，她身体的自愈能力极强，对常人来说致死的伤病，到她身上，顶多会让她小病一场，可能会难受，但不会有危险。
“我想去龙川县。”楚青玖抬头，和沈云昭说道。
沈云昭的动作一顿，继而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不要去。”
很危险，他会怕。
他面上闪过的惊惧，被楚青玖收入眼底。
楚青玖低声安慰他：“你别担心，这种传染病，对别人很危险，但对我来说就和普通的拉肚子差不多，再说，我是医者，懂得如何预防，不会让自己患病的。”
沈云昭不肯答应。
就算是她会预防又如何，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云昭明确知道，自己没办法接受让她陷入危险的事情。
他也不去劝，只是垂着眼眸不吭声。
楚青玖瞧着便觉得心软，但她确实是想去，便无法承诺他说不去。
何况，以后可能还会发生这种，她想要做但是他不同意的情况，若是这次她妥协了，以后怎么办？
楚青玖便没有再说什么。
等用了午饭，沈云昭自去通政使司，楚青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沈云昭有分歧，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到了生久堂的铺面，协助今天当值的医生帮着看病。
生久堂成为官办的药堂以后，最开始来看诊的百姓并不多，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地方，是不收看诊费，专门给穷困百姓看病的，便都持观望态度。
时间长一点，随着来生久堂看过病的病患增多，百姓对生久堂越来越信任，病患便也越来越多。
如今一个医士配两个医生，已经有些忙不过来。
楚青玖的到来，让今天当值的三人十分高兴。
而来生久堂看病的病患，也知道别看楚青玖是个女子，而且年纪不大，医术却是十分好，也很愿意让楚青玖看。
“大夫，您快帮我儿子看看吧，他耳朵里流脓水了，可千万别变成聋子啊。”楚青玖刚坐下，便有一个妇人带着正在小声抽噎的小孩过来，让楚青玖看。
是耳脓，也就是化脓性中耳炎。
这病要是不重视，可能会导致耳聋，楚青玖写了一个药方，名为冰硼散。
冰硼散出自《外科正宗》一书，功能清热解毒、祛腐生肌，本是用于治疗热毒蕴藉所致的咽喉疼痛、牙龈肿痛、口舌生疮的，但就像是楚青玖与萧夫人所说的，“小柴胡汤可以治伤寒，但不是只能治伤寒”，还能治萧夫人的斑秃一样，冰硼散后来还常被用来治疗中耳炎。
这也是传统医学的一个特点：不拘泥于何种病名，而重在辨证论治，甚至可以异病同治；但同样的病症表现，却有可能有不同的病因，自然药方也就不同了。
“回去后用温开水冲洗干净耳中脓水，倒入冰硼散药粉后，再滴入两到三滴香油，等将来病好，耳中药团会自己掉出来。”楚青玖告诉了妇人药方用法，便让她去隔壁的药房等着取药，她则接着看下一个病人。
第二个病人是个妇人，她丈夫陪着来的。
大热天的，她却头面包着薄纱，坐到楚青玖面前之后，才小心翼翼露出自己的脸和手。
她的脸、脖子和手，都红且肿，摸上去有些热，楚青玖看了一眼，询问：“今天吃野菜了？”
瞧着像是植物日光性皮炎。
“嗯？”妇人怔了一下，诧异询问：“大夫您怎么知道？”
继而她脸色猛地一变：“是那菜有毒么？我就知道那杀千刀的老虔婆，嫌我生了个姑娘，不安好——”
“你这婆娘，还不快住口。”她丈夫面色有些不好，立即打断她的谩骂，那妇人不依不饶。
楚青玖懒得听这夫妻俩婆婆媳妇小姑的争执，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手伸出来，我把脉。”
“哦哦，好的。”妇人急忙伸手让楚青玖把脉，看过舌脉后，楚青玖给她开了药方，一边开药一边说道：“以后别贪吃，有些野菜吃多了，恰好又在太阳下暴晒时间长了，就会发病，严重的可能要命，少吃点是没事的。”
“实在想吃，就晚上吃，第二天也别去太阳下暴晒，等个一天再出门。”楚青玖给她开了药方。
这妇人舌红苔薄黄，偏风热型，问过有便秘情况后，便在基础方上，给加了大黄和牛蒡子，让她过两天再来复诊。
等夫妻俩从拿了药方谢过楚青玖，到了门外，楚青玖还能听到他俩争执，楚青玖听着，想起了沈云昭。
这妇人是个不肯让人的，有什么都要发泄出来，沈云昭不同，他有什么都是憋着的，便是委屈了，也只是垂下眼眸，独自消化情绪，越是这样，楚青玖便越是舍不得让他委屈。
微微揉了揉头，楚青玖决定，晚上好好去哄哄他。
但龙川县还是要去的。
压下心中想法，楚青玖继续给病患看病。
“让让，快让让。”正当楚青玖给一个病患看病时候，有两个男人用木板抬着一个不能起身的病患进来。
其实不用他们喊，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捂着鼻子立即闪开了。
实在是这个病患身上臭的很，仿佛从茅坑里刚爬出来似得。
而且既然是被抬过来，说明病症很重，不管是楚青玖，还是其他三个大夫，都围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楚青玖开口询问。
生久堂内的医士和医生，都是十分敬佩楚青玖的，遇事都看楚青玖来行事。
“就是拉肚子，还发烧，两三天了，一天能拉几十回，现在都拉血了……”送他来的人帮着回答，“他以前就常拉肚子，我们也没在意，谁知道这次这么厉害。”
楚青玖没问为什么不早点送来。
生久堂虽然是免诊费给百姓看病的，但是药却不是免费的，只是比一般的药堂要便宜很多，不赚利润罢了。
但即便是生久堂的药以成本价售卖给百姓，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小病就花钱看的。
很多都是拖到非看不可的地步，才会求医。
楚青玖上手，为他诊脉。
这病患湿热郁结肠胃，兼有虚寒，以致常年腹泻，而腹泻又伤了脾胃，现在的症状，已经到了“血痢”的程度，楚青玖沉吟片刻，心中有了方子。
正当她要开方时候，何玉良来了。
何玉良精擅妇科，此次便是要遣人去龙川县，也不会派他去，而且他年纪不小，派去龙川县治疗时疫的人，要快马加鞭，何玉良肯定受不住。
因此就算是这时候，何玉良也有时间来生久堂。
从后面来到铺面，何玉良立即就发现了病人。
他询问了两句，听了病人的症状之后，面色猛地一变，立即上前拉走楚青玖，急切说了几句。
楚青玖面色一凝，肃容问道：“您说，龙川县的加急奏折上，所描述的病症情况，与这个病患情况基本相同，是怀疑这个病患也被染上了同样病症？”
何玉良立即点头：“对，基本差不多，阿九，你要小心些，这病会传染。”
“这才半月的工夫，都传到京城了，不行，我要立即去找罗大人……”何玉良有些慌，想找罗浩东报告情况并让他拿主意。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楚青玖即刻让人叫来赤霄，低声吩咐了几句，等赤霄急忙领命而去后，楚青玖拉住了何玉良：“别急，此病能治，也能防，你告诉师伯，让他莫要太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