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朱大夫是中了什么毒,怎么这时候忽然死了。”楚青玖目光锋锐,笑容含着冷意。
费湘琴惊讶:“你听到了?”
楚青玖没有否认。
有气滋养身体,她的五感都会被加强,甚至第六感也会变得很强。
虽然三妞的身体还没被滋养到那个程度,可她另有办法——她懂唇语。
刚刚丫鬟面色有异,她直觉不对,就“看”了下丫鬟在说什么,没想到,竟然会知道朱大夫的死讯——
朱大夫在家中书房留下遗书,中毒而死。
遗书里,朱大夫哀求费湘琴放过他的妻儿子孙。
这案件本该由京兆府先审理,但费湘琴的夫君蔡世温,正好便是京兆府府尹,此案件便由刑部与京兆府共同审理。
蔡世温此刻正在刑部大堂接受询问。
刑部又着人来请费湘琴过堂——可见虽然是共同审理,但还是以刑部为主。
“夫人您才刚开始调查朱大夫,连接触都没接触他,他就自杀谢罪了……”楚青玖冷笑:“看来朱大夫背后的人,消息够灵通的。”
费湘琴颔首,声音也冷,但还算是平静:“这是杀人灭口,顺便栽赃嫁祸,看来那幕后之人,十分恨我。”
线索不够多,楚青玖不能判断幕后主使是要攻击费湘琴,还是通过攻击费湘琴,达到另外的目的。
她说:“既然可能是杀人灭口,现场就可能留有证据,我虽然不很懂仵作验尸事情,但身为大夫,或许可以找出些蛛丝马迹。”
“大夫是给人看病的,死人也是人。”
“你不害怕么?”费湘琴总觉得楚青玖是她的福星,若是楚青玖去了,她可能会更容易逢凶化吉。
但楚青玖还小,费湘琴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让楚青玖吓到。
“这算什么,夫人放心便是。”楚青玖毫不在意。
费湘琴见她是真的不害怕,不是强撑,终于点头答应:“好,但阿九你到时候要是害怕了,就赶紧退后别看。”
被人着意爱护,楚青玖心底微暖:“我会的。”
两人商量了下说辞,费湘琴去见刑部官差。
见面寒暄几句,费湘琴便提出自己要求,说不去刑部,反而要求直接去朱大夫家。
为表对蔡家尊重,刑部来的是个员外郎。
听了费湘琴要求,他很是为难。
费湘琴与他交涉:“我只带我妹妹一人,到时候大人可以派人紧紧看着我,确保我不会做任何干扰你们断案的事情!”
她又说道:“便是到了崔尚书那儿,我提出这个要求,崔尚书也有极大可能会同意的。”
这位刑部员外郎一想,也确实是如此。
费湘琴的夫君,毕竟是正三品的京兆府尹,虽然她真的有罪,不可能让逍遥法外,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总有些特权的。
何况她身后隐隐还有那位的身影。
正当他考虑时候,费湘琴又开口了。
“我也不为难大人,大人可派人去请示上官,我们则先去朱家门外等着,等得了允许,再进朱家,如何?”
费湘琴退一步,不让他为难,刑部这个员外郎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答应了此事。
等费湘琴到了朱家,前去传讯的衙役也到了,同时到的还有刑部尚书崔鸿与费湘琴的夫君蔡世温。
以及另一人。
楚青玖有些恍惚。
京兆府尹是三品大员,刑部尚书是朝廷二品大员,两位都算是大佬级的人物,此刻却明显落后另一人一步,以他为尊。
那人锦衣着身、玉冠绾发,正一步步走来。
他步履从容,衣袖轻扬,行动间身上锦衣如流云,步步可见风华。
锦袍覆身,看不见了翘屁,但一根玉带缠绕,裹出一截劲瘦腰肢,勾得楚青玖眼睛好半天才拔下来。
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楚青玖露出些苦恼惆怅神色——知道他身份不会低,却没想到这么高。
还有机会、把这超好看、超可爱的翘屁青年这样那样么?
第一次想这样那样一个人,就碰上了一个搞不定的——楚青玖不会忘记,他是会轻功的。
力气应该比自己大,霸王硬上弓那是不可能了。
楚青玖又盯着看了几眼,忍痛移开了目光。
心里却有些不甘——那可以试试、用点药?只要不被发现是她干的就可以吧……
但药晕了似乎就不好用了……
楚青玖越想越惆怅。
青年的面色不变,心情却随着她的面色变化起伏,心底控制不住在琢磨——她在想什么?
“三殿下?”听闻呼唤,青年神色自若应了一声:“都进去吧。”
说完,他侧头,对楚青玖微微一笑。
楚青玖也回了个微笑,其实心底还无比心痛。
崔鸿隐秘地蹙了蹙眉——
身边此人,虽贵为三皇子,但自幼便冷血无情,不得陛下喜爱。
三年前出宫开府,入了通政使司历练,杀人无算,虽审出一些情报,但连崔鸿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刑部尚书,都觉得他手段太过暴戾。
这在崔鸿看来,尚可忍。
因他残虐,御史台连连弹劾。
他却照常肆无忌惮,甚至捉住了某监察御史亲眷的把柄,一天内,该监察御史亲眷定罪入狱抄家,主犯流徙三千里,家眷入教坊司。
监察御史受牵连,被贬为庶民。
这些,只是让崔鸿不喜罢了,但三皇子虽然报复心重、心胸狭隘,可他并非诬陷,那监察御史的亲眷,确该有此惩罚。
让崔鸿愤怒的是一起冤案。
三皇子明知对方无辜,却同样手段酷厉,屈打成招不算,还因对方曾在监察御史一事上,说过他心胸狭窄,他半路便派人暗杀,致使对方一家,全都死在流放路上。
崔鸿慢下脚步,渐渐隔开了距离,心底却没放松——三皇子刚刚忽而出现在刑部,话没说一句,等他们要来朱家,却也跟了过来。
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也是因为三皇子跟来,他才不得不跟来。
蔡世温担心费湘琴,可此时也不便夫妻叙话,蔡世温只能以眼神安抚费湘琴,让她莫要着急。
费湘琴回以微微一笑。
几人进了朱家。
朱大夫妻子早逝后并未续娶,有一子一女,女儿家离京城有半日路程,如今并不在;儿子媳妇并一个孙子,住在右跨院。
朱大夫独居左跨院,院内有一个不小的书房,朱大夫便死在书房里。
此刻朱大夫的儿子一家正站在书房外,面色悲戚,朱家下人等,也面露惶惶之色,站在旁边。
看到费湘琴后,朱大夫儿子露出愤怒眼神,悲愤怒喝:“蔡夫人,我父亲即便是医术不精,看错了您的病情,却也罪不至死吧,你为何非要逼死他?”
费湘琴看他一眼,讥讽说道:“误诊?你确定!”
朱大夫儿子见状,心底悲愤更甚:“难道我父亲,还会故意暗害夫人不曾?”
“你怎知不会!”回了这么一句,费湘琴便懒得再看他一眼。
朱大夫儿子呆了片刻后,却还不依不饶:“夫人的脉案、我父亲给夫人开过的方子,夫人手中该是有的,我朱家药堂另外三位大夫,都是京城名医,呆会他们到来后,蔡夫人可敢让三位大夫诊治一番,再与脉案做对比,看我父亲到底有没有误诊?”
“你朱家的大夫,我怎敢再用!”费湘琴冷笑。
“我父亲已经去世,夫人是欺我父亲无法辩驳,才敢这般信口雌黄么?”朱大夫儿子恨恨瞪着费湘琴。
片刻后,见费湘琴还是不理他,朱大夫儿子拱手,对站在书房门口的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说道:“孙公公,求您为家父主持公道,还家父一个清白。”
费湘琴无声冷笑,怎么,还想着拿宫里的贵人来压她?
做梦!
“且先等仵作衙役查探完毕,若朱大夫真是枉死,六殿下和修仪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孙公公看了一眼费湘琴,回了一句。
朱大夫儿子含泪谢过孙公公。
楚青玖一直站在费湘琴身边,她记得,朱大夫曾救过六公主。
看来这人便是六公主的人了。
不过,错的对不了,黑的白不了。
她看向案发现场。
书房门口摆了一张书案,有书吏坐在书桌边,听着书房里仵作验尸报出的声音,并填写案卷。
还有两个穿着官服的人,一个正五品、一个正六品,与孙公公,正站在书房门口。
几个衙役在门口守着,也有衙役四处勘察。
楚青玖走过去。
“后退,闲杂人等,不得进去破坏现场。”刚走到门口,楚青玖就被一个衙役拦住了。
她这才看到,门槛外有一条草木灰撒出的线,所有人、包括两个穿着官服的和孙公公,都站在灰线之外。
楚青玖有些意外,这时代,就已经存在了现场保护意识了么?
不过现场确实被保护的很好,而屋内除了两个仵作之外,并无人进去。
门口空隙不够再站一人,看一眼朱大夫正躺在书桌边的地上,脸对着窗户,楚青玖站到书吏面前:“我想看下案卷。”
书吏不肯给,正要训斥楚青玖妨碍办差,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便伸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