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玖面露惊奇之色，这一群孩子，从山匪窝里出来后，遇到了什么人学会了什么，竟然有了这样的本事，特别是那猪圈密码，到底，他们是从哪儿学到的。
而沈云昭则是面色不虞、目光暗含冷厉——他想要这天下承平，即便那一批孩子确实是有理由恨着李家、恨着曾尸位素餐与山匪勾结的那些官员，若他们只是报复这些人，沈云昭甚至可以与他们和谈，之后帮他们一把。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与郑国勾结，意图颠覆大越国的天下。
这是沈云昭绝对不能容许的。
“那些孩子的下落呢？他们现状如何？”两个人各自醒神后，楚青玖询问沈云昭。
那些孩子从山上下来之后，官府应该是有进行妥善的安置的。
偏将只管领兵打战剿匪杀匪，这种善后的事情，他是不会管的，但当地官府却必须要管，而且这不是小事情，安置之后，定然是有记录的。
沈云昭拿出另一份资料给楚青玖看，同时还给楚青玖解说：“案卷上确实有记载，那些孩子大约有五十多人，当时集中送去了骆家的庄子里。”
“骆家同样是个商贾，家大业大，因这一批的孩子里，有骆家女儿被掳走后所生的孩子，因此骆家人虽然不喜欢他，但念着那点儿血脉，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去。”
“骆家还把其他无家可归的孩子也一起收下了。”
“除了骆家的那个孩子被接回了本家之外，其他孩子都被送到庄子上，骆家打算让他们学些拳脚认些字，再学学打算盘记账，以便于将来在骆家商行或者商队帮忙。”
这就像是沈云昭从孤儿中选人培养一样，这样的孩子养出来，忠心上要比其他人强的多，骆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不会为了家人而背叛骆家。
“那这些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卷宗上记录着那些孩子是被骆家领养了的，但现在十三年过去，事情定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的。
“骆家不是石州人，当时接了人之后便带着人回去祖籍了，石州官府并不知道他们后来如何了，还得去骆家祖籍一趟，才能查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沈云昭已经安排了人去查。
至于询问石州当地官府？
可算了吧，当地官府把人交给了骆家人后，就再也没关注过了，现在问他们，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已经遣人去查了。”不用楚青玖发问，沈云昭便告诉了她，“大约月内便会有消息。”
从徐大少爷中毒开始，便牵扯出了不少的线头，一桩桩一件件查下去，一个月过去，可傲霜的菊花都要谢了，案情牵扯出来的线头越来越多，似乎没有了结的时候。
这是好事，证明他们查对了方向，再也不用像是之前那样，还没查到多少东西，就忽然断了线索，再也查不下去，徒留一肚子的火气了。
但线索太多，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时间，就相应增加了。
而且之前，沈云昭还遣了一部分人出去，和沈云晖的人一起，共同清理北疆军中那些忠于于家的将领，这人手一分散，就更不足了。
和幕僚商议过后，沈云昭把一部分不重要的线索放出去，让刑部去查，至于皇帝的人和通政使司的人，则用来查更重要的事情。
虽然很迫切想要知道结果，但也急不来，沈云昭和楚青玖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面上也不怎么急躁，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十一月已经开始飘雪。
不过雪下得不大，楚青玖照样出门，去了属于她自己名下的一处别院。
这别院是沈云昭买下来后转赠楚青玖的。
他之前本想租赁一处院子，方便楚青玖看诊，楚青玖选好之后，沈云昭干脆买了下来记在楚青玖名下，又按着楚青玖的要求，挂上了永安堂的牌匾。
在楚青玖看来，这地方完全不像是医院，就是个疗养院一样。
但不需要她在不同的病患之间跑来跑去，倒真的是方便了许多。
至于病患本人意愿？
按着沈云昭的话来说，楚青玖是准三皇子妃，她愿意看诊，那已经是她心善，再让她跑来跑去、奔波劳碌，那绝无可能。
这么一来，那些需要天天针灸或者必须要一直盯着的病患，即便有些意见，为了自己的身子，也都烂在了肚子里，乖乖住到了永安堂，或者是约好了时间，自己到永安堂来，让楚青玖诊治。
这个楚青玖节省了不少白白花在路上的时间。
今天因为下雪，除了永安堂里本就住着的三五病患之外，并无其他人来，楚青玖集中处置了一遍，针灸艾熏轮番上，等处理完毕，已经是午时。
就在永安堂用了饭，楚青玖整理好永安堂这些时日以来，医治中风患者的几份病历，带去了生久堂。
这是罗浩东早就想要的，只是中风患者医治起来，时间拖得长，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只有一两份完整的病历，罗浩东还想着再多几份病历后，聊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因此一直等了近两个月。
以七天为一疗程，四个疗程做一个评估，楚青玖手中，终于攒了五份病历，今天便带过去给罗浩东。
楚青玖过去的时候，发现生久堂中有几个生面孔，正在帮着其他医生医士一起看病。
京城里的大夫，其实也常常带着人来生久堂，免诊费帮百姓看病，但这几个人明显不是京城的大夫——从承和二十二年八月回京，到承和二十四年十一月，两年零三个月时间，楚青玖已经把京城里的大夫甚至是宫中太医医士医生认了个全。
但没有这几个人。
楚青玖看了两眼，不过没有问。
她一到生久堂，众人便纷纷打招呼，楚青玖笑着应了，见铺面上已经没了位置，她也不是一定要坐诊，便去了后面大书房。
大书房里也有生面孔，正在与罗浩东何玉良谈笑，其中还有一个是道士装扮，正背对着楚青玖坐着。
楚青玖进去，罗浩东便朝她招手：“阿九来了，快过来坐。”
“楚姑娘可还记得贫道？”听到罗浩东的话，众人都看向楚青玖，见她坐下，那个道士装扮的男子，笑着问楚青玖。
楚青玖记得这个人。
他是曾道长。
之前楚青玖看过这位曾道长给人治病的医案，觉得这位曾道长医术不错，后来霍老夫人喝“雪山神酒”过量、也就是曼陀罗酒过量中毒的时候，这曾道长，曾说霍老夫人乃是中风，楚青玖初时还觉得这人名不副实，连曼陀罗中毒症状都不知道。
但后来一想，这又不是现代，大越国的大夫对很多药草认识不足，也是正常的；何况当时那位曾道长说话虽然不太客气，但对事不对人，而且也被她呛回去了，楚青玖对这位曾道长，就没有什么意见。
后来霍老夫人再次中毒，霍家终于低头认错，承认她说的是对的，但曾道长倒是没有再次出现过，只听说已经离京了。
楚青玖没想到，会在这儿再看到他。
而且看这样子，曾道长似乎和罗浩东还很熟。
“曾道长。”楚青玖笑着打了个招呼，曾道长也笑着稽首为礼，而后便朝楚青玖道歉：“贫道要与楚姑娘道歉，之前霍老夫人的病，确实是贫道诊错了，可笑贫僧孤陋寡闻，还以为是楚姑娘年轻不懂事，说话过分了一些，着实是不该。”
楚青玖笑了笑，不在意这个，只要不是心怀恶意的，楚青玖一般都不太放在心上。
而且她也知道，曾道长常年游历，做过的好事不知道多少，人品很是不错。
听楚青玖说不在意，曾道长又和楚青玖说了他后来做的事情——他也去尝曼陀罗了，亲身感受了一下曼陀罗中毒的症状。
楚青玖佩服的同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玉良嘲笑曾道长：“曼陀罗到底是何样性状，阿九写得一清二楚，还用得着你自己去尝？小命都不要了？”
曾道长苦笑一声，没有话说。
他也是回京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罗浩东等他们说完，才和楚青玖说起了这些面生的男子的来历。
这些人都是其他州郡的名医。
生久堂转为官办已经有一年半多的时间，多多少少也算是积累了经验。
生久堂的开办，救治了不少本来没钱看病只能忍着甚至等死的百姓，让百姓对皇家感激不已，稳固了江山社稷。
一个生久堂，花费并不多，但效果却极好，正因为如此，皇帝觉得是时候，在其他州郡也开办生久堂，救治百姓了。
只不过，太医院着实是没有那么多人可以派出去，因此罗浩东与皇帝商议之后，便打算按着京城里生久堂的样子来，征集当地大夫轮班坐诊。
这样一来，太医院只要再派驻一人过去，与当地的医官医生一起，便足够了。
因当地的大夫其实并不入太医院，不授官职、不得俸禄，因此便要在别的地方给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