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霍显征闭嘴了，楚青玖示意霍姓男子自己说。
霍姓男子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稀奇看了霍显征一眼。
他和霍家关系比较亲近，霍显征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也知道的很清楚——本性是不坏，但是脾气差、一点就炸，谁都不服。
谁敢凶他一句，他能跳起来和人打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只用一句话，就让他虽然憋着气，但好歹是安生下来了的。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打量完霍显征，霍姓男子才说道：“我这毛病有很多年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有了，平常倒是没事，一受冷，就手和脚都疼得要命，皮肤青紫，泡热水或者抱个手炉，就能慢慢缓解，不疼了之后，手脚一点儿看不出来有问题。”
楚青玖听完，诊脉查舌，询问道：“疼痛发作时，会不会伴有头晕、心悸等等其他症状？”
听霍姓男子说没有，楚青玖又问了几个问题，还用气在他体内略微走了一圈，基本排除了类似的病症，便让人端了一盆冷水来，吩咐：“你把手泡进去试试，我要看看发病时候手上症状。”
楚青玖已经有了判断，做冷水浸泡试验，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诊。
浸泡了一分钟，果然对方很快手脚疼痛了起来，皮肤也变成了青紫色。
是雷诺综合征，传统医学上谓之痹症、脉痹。
素体虚弱、正气不足、腠理不密、卫外不固，则血寒凝滞、脉行不利，阳气无法达到肢体末端，表现在人身上，便是手足厥冷、疼痛麻木。
楚青玖开了当归四逆汤。
这是《伤寒论》中的验方，可温补通脉，主治的便是厥阴伤寒。
“不一定能根治，但大幅减轻还是没问题的。”楚青玖给开了十天的药，叮嘱他十天后再来复诊。
霍姓男子笑着应下，接过了药方，霍显征看他们正事谈完，便又凑到楚青玖面前，还没说话，就被人提着领子朝后甩去。
霍显征虽然是文官家的子弟，但不爱读书，反而练了些拳脚功夫，虽然不至于好狠斗勇，但平常一打三也不再话下，这样毫无防备之下被人甩出去，在楚青玖面前丢了面子，让他猛然大怒。
可不是谁都是楚青玖，能让他受了气还忍着的。
“哪个混蛋，竟敢偷袭你爷——啊！”霍显征火大骂出声，但等抬头看到了人，又被一脚踢在肚子上，向后滑行了几步，一头撞在了柜子上，痛得霍显征差点大叫出声，但为着脸面，他只是闷哼一声。
心头火气更盛，霍显征爬起来就想再打一架：“有种你别偷袭，和爷爷打——三、三殿下？”
霍显征懵住了。
三皇子为什么打他？
霍显征无缘无故被打，霍姓男子本来被惊了一大跳，听闻对方是三皇子，再看看楚青玖和沈云昭相处的情形，忽然就懂了——霍显征被打，还真是活该。
凑别人心上人身边，挨打全是自己找的。
而且霍显征还能自己爬起来，生龙活虎的，显然对方虽然踹了霍显征一脚，但下手是很有分寸的，霍姓男子便不好说什么了。
他再次谢过了楚青玖，拉着不情不愿的霍显征出去了。
门一关，楚青玖便揪住了沈云昭的衣领，把他的脸拉下，亲了上去。
两人自从在一起，就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楚青玖挺想他。
相比于楚青玖的想念，沈云昭的情感，更浓烈许多，他抱着楚青玖，化被动为主动，恨不能把她融进骨血。
等激烈情感平息，沈云昭还把脸埋在她脖颈上，汲取她身上药香。
楚青玖也不催他离开，就一边用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安抚他，一边询问：“这次事情顺利么？”
“找到对方一条线，顺着这条线摸到了些情况，又找到一些信件。”
“但是三字经的原本还是没找到？”没听沈云昭说起三字经，楚青玖便补充了一句。
“嗯。”沈云昭点头，确实是没找到。
“别急，朱兴丰应该快醒了，最多再有半月工夫便好。”楚青玖安抚沈云昭。
半月工夫，刚好是正月十五左右，到时候衙门刚好开印办差了。
这是个好消息，沈云昭听了有些高兴。
他本就是无所谓郑国把大越国搅个天翻地覆的，若是以前他知道了郑国的作为，说不定他还会帮一把，但是现在不行。
他现在有了牵挂，想把最好的给她，想让她有最安稳的生活。
所以郑国想要搅乱大越国，想要灭亡大越国，沈云昭便不能允许。
因此，听到很快有望破解密信，沈云昭便高兴。
沈云昭回来的第三天，便是除夕。
宫中晚宴以及明天的祭祀，沈云昭都懒得去，便像是去年一样，装作自己不在京城的样子，一直到正月初五，沈云昭才出现在人前，进宫一趟，与皇帝回禀了这次的发现。
听到果然是郑国搞得鬼，皇帝怒哼一声。
谈完了正事，皇帝问沈云昭：“你与那姓楚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之前不肯成婚，现在还不肯么？
“你年纪不小，再拖下去可是不行。”皇帝这么说，见沈云昭虽然不反驳，但眉目间一片冷然，半点不动容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你别不当一会事，这事情不光是我催你，王叔他们也关心的很，你再没动作，他们便要催我给你指婚了。”
皇帝口中的王叔，便是宗正府的宗正令，他是皇帝的叔叔。
皇帝搬出了宗正令，沈云昭眉目才微微一动。
他不是怕他们，也不是感情深，所以要听他们的，只是，他现在羽翼未丰，若是宗正府收回他手中势力，他手中可以用的人手，就会变得很少。
少了宗正府的支持，他现在对上于家，胜算不大。
做事会束手束脚，这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难以保护阿九。
一想到这个，沈云昭便不能完全平静：“我会和阿九商量。”
皇帝点点头，但还是告诫他：“别敷衍，把这事记心上。”
等沈云昭出宫，已经是傍晚时分。
楚青玖正在生久堂给人看病。
从腊月二十二开始，生久堂便歇业了，太医和医生们都不再来，但疾病却不会因为要过年了，就也都休息。
小病能忍，一般人也不会这会儿来找大夫，但大病不行。
有重病疾病的患者来求医，赤霄询问她后，楚青玖一般都会帮人看。
刚刚是一个中年男人扶着腹泻到要虚脱的儿子来求医的，楚青玖给看完他们刚走，还没来得及关门，又进来了一个病患。
楚青玖俐落看完，给开了药后，与沈云昭去了后面小院。
“怎么了？瞧着你情绪不太好，是、又与皇后起冲突了？”沈云昭平日进宫，若只是见皇帝，心情基本不会有起伏，但若是见过生母米皇后，心情十有八九会变差。
只是如今程度比之前轻罢了。
“没去见她。”既然相看两相厌，少见便是，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反正，有他关照，皇帝也不为难，她除了不太自由，其他方面也不会被苛待了的。
“那为何呀？”楚青玖一边洗手，一边询问。
沈云昭不知道该怎么说，垂了眼眸，看着手中杯盏。
楚青玖用软布擦干净了手，走过去挑起了他下巴，在他唇角安抚一样亲了亲，哄他：“我们三殿下这么不开心么？那就不要想了，好不好？”
沈云昭心跳得有些快，在她想要离开时候，伸手捧着她的脸不许她离开，追着她的唇亲了上去。
楚青玖纵容他，等他的手变成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胸腹处之后，便听他说：“父皇催我们快些成婚。”
她说过不想成婚的。
所以沈云昭又说：“我不是逼你和我成婚。”
即便他真的很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这样，就没有任何人能觊觎她，他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她，永远和她在一起。
但她不想，沈云昭便也不提。
“只是，我若是不成婚，王叔他们那边会很烦。”
他声音有些闷，含着些委屈和不悦。
还有，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隐约的期待。
楚青玖沉默了半晌，轻笑着说道：“那就成婚啊。”
沈云昭猛然抬头：“阿九，你愿意嫁给我？”
窗外寒风肆虐，冷得刺骨，沈云昭的心却像是落入了岩浆中一般，热烫地几乎要化掉。
楚青玖没有立即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想起了这一年多时光里，沈云昭的所作所为。
他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做事却实在妥帖。
也不会限制她什么，反而她想要的，他总会提前替她打点好，她只要去接受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婚姻，她可以接受。
她厌恶的从来都不是婚姻，而是束缚。
“名分会让人滋生妄念，觉得对方属于自己，就该在自己框定的范围内行事，阿昭，我不喜欢被人框定，如果有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沈云昭猛然打断了她的话。
楚青玖话中未尽之意，沈云昭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就是要离开的。
但他绝对不会，让那一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