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和安续华正儿八经地交手一次后,乘乾逐渐发觉自己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他的内力好像很奇异地流逝了。
他宣来资历最深的太医,太医捻着白胡子诊断半晌,一针见血地得出结论:“陛下,你这是中了‘悲欢散’啊!”
能令人功力大减的奇毒“悲欢散”?
乘乾皱眉思索,寻常人很难近他的身,更别提给他下毒了,更何况是“悲欢散”这种需要口服的毒。他行事一向谨慎,不管吃什么东西都会提前验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呢?他回忆了片刻,想到了曾经某日,宁清主动吻过他。
当时的她理直气壮地说:“上次你也是这么对我的,我们扯平了。”
这应该是唯一一次他没有防备的时候。
乘乾眸子暗了暗。
宁清,他多么喜欢这个女孩,她灵动美丽,若是乖巧动人,他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但若真是她暗中下毒,那就太令他失望了。
他命人叫顾晓冬过来。
接到乘乾宣见的消息时顾晓冬有点懵,不知道乘乾为何突然要见她,她有些不安地想,莫不是乘乾要做一些生米煮成熟饭的事?
她思索再三,拿了根较为锋利的簪子插在头发上,想了想,又在自己的裙子内衬里多绑了一条绳子。这里可没有防狼电棍给她用,如此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防备了,若是乘乾当真用强,还是求救温祁礼来的更有效。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见到乘乾之后,她发现对方神色有些阴沉,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冷冷地看向她,帝王的威压令她心里有点发怵,硬着头皮叫了一声陛下。
乘乾让她过来坐,她不明所以,却也只能乖乖听话,坐过去之后听得乘乾问:“宁清,你可知道‘悲欢散’?”
原来是这个事啊。
顾晓冬悬着的心放下了,面不改色地说:“听说过,这是一种毒,入口即化,据悉服用之后使人功力大减,是极其歹毒的药物。”
乘乾凑近了些,抬手将她脸上的白绫取下,直直地盯着她妖冶的双眸。
“如实告诉朕,你可曾沾过这个毒物?”
顾晓冬纯真地眨巴着大眼睛,问:“陛下何出此言?我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朕思来想去,只有你那日主动吻了朕,近了朕的身。”
就知道他要说这个,顾晓冬已经提前想好了如何应对,有些讶异地嘴唇微张:“陛下的意思是,你中了‘悲欢散’?陛下这是在怀疑我下药?”
乘乾见她神色不像是作假,但他实在想不通还有谁能给他下药。
他的双目有些危险地眯起来,下一秒,他的手如闪电一般递出,死死地钳住了顾晓冬的脖子。
他下手真是又准又狠,顾晓冬记得这是自己第二次被乘乾掐着脖子了。
她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都被抽干,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因此她整张脸憋得通红,双手无力地在半空中挥舞着,想要挣脱乘乾的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乘乾眼底一片阴冷的微光,缓缓道:“宁清,跟朕说实话,别以为朕喜欢你,便不会杀你。”
“我……没有……”
顾晓冬死咬牙关,拼了命挤出几个字。
乘乾眼中冷意更甚,一字一顿说:“除了你,朕想不到还有谁了。”
可以说乘乾的直觉是相当准的,但是很不巧他碰到的顾晓冬也是硬骨头,人都被掐的泪流满面了,依然倔强不肯松口,咬牙切齿道:“‘悲欢散’入口即化……若真是我做的,药该在我嘴里直接就化了……又怎会有机会让你服下……”
这话说到了点上,乘乾像是醍醐灌顶似的“啊”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一松,顾晓冬觉得重获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她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在地上,狼狈地大口呼吸。
乘乾将她扶起来,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衫,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眼中满是温柔,道:“方才是朕错怪你了,朕太心急,才会怀疑到你头上,方才一想,那药入口即化,确实不该是你做的。是朕糊涂了。”
有些人打一巴掌还知道给一个甜枣呢,乘乾这竟然连句抱歉都没有?
顾晓冬真是万幸,当时使用了唇舌交织那种猥琐的法子,借助小库的力量瞒天过海,现如今才能一点证据都找不到,稳如老狗。
光是“悲欢散”入口即溶这一点,就足够她洗脱所有的嫌疑了。
命人将顾晓冬送回青鸾殿后,乘乾继续紧锣密鼓地回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回到青鸾殿,顾晓冬看见温祁礼跟一只蝙蝠似的倒挂在寝屋的房梁之上,她哼哼了两声,温祁礼便应声落下,眼睛瞬间落在了顾晓冬通红的脖子上,眉头微微一皱:“乘乾怎么你了?”
“没事,掐了我一下而已。”
顾晓冬现在脖子还在疼,因此说话有些沙哑。
温祁礼啧了一声:“若非现在留着乘乾还有用,我非把他脖子拧下来不可。”
这话说的,顾晓冬心里突然一阵清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嘴角勾了起来。
黄天泽已死,温祁礼现在的矛头就转向了文贵妃和安家。
作为一名绝代高手,温祁礼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什么意思,正巧顾晓冬和文贵妃也有不小的过节,同时她和安家的关系也是剪不断理还乱,于是也参与进了其中。
要让文贵妃、乘乾和安家三方都摔跟头,顾晓冬的想法是简单粗暴的,就是延续乘乾当初的把戏,持续削弱皇室的实力。
目前安续华被关押,虽然乘乾答应温祁礼留下安续华的命,但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协定,安老将军可不知道,自家儿子犯了重罪被关押,生死不明,在这种时刻关心则乱,但凡有人煽风点火,很容易上头,只要让安老将军认为乘乾没什么威胁了,才会乖乖上钩。
于是顾晓冬将矛头对准了乘乾手下的那几位大内高手。
安家势力庞大,在朝廷中党羽众多,之前能将那些重臣一一除掉,光靠温祁礼一个人可办不到。温祁礼虽然背后靠着一整个鹤声,但那里的杀手可不是免费帮人做事的,他也没有理由使唤他们,于是乘乾便调遣了几位大内高手一并完成他的宏伟大计。
温祁礼和他们没有直接接触过,因此他们都不知道温祁礼的存在,温祁礼也对他们不太了解。
这个时候就需要顾晓冬出马了。
通过小库,她可以轻易搜集到所有想知道的人的信息。
将那些信息一股脑地讲给温祁礼听时,温祁礼十分意外地挑挑眉:“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好些事似乎还挺私密,你该不会大张旗鼓地调查了吧?”
顾晓冬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放心吧师父,徒儿我办事最为稳健,保准不会让任何人抓住小辫子,你就放心大胆地着手办事吧,我会帮你留意各处动向的。”
温祁礼惊奇地捏捏她的脸,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能看见。”
顾晓冬演技绝佳,一动不动,四平八稳道:“我当然是看不见了。”
有了顾晓冬提供的资料,他们很快整理出了一份完美的暗杀名单,温祁礼是行动派,说干就干,没过几日,皇宫之中便传来了人心惶惶的消息,经常发生命案,而且死的都是些高手,一时间人人自危。
那些人的死状千奇百怪,有的被人割了喉,有的被投了毒,甚至还有人被长长的白绫吊死在房梁上,作案人的手法大开大合,看不出什么技巧来,倒是透着一份诡异的随心所欲,看着不像是经验老道的杀手刺客,但偏偏死亡现场找不到什么破绽。
温祁礼自小在鹤声长大,师从莫烟,又潜心修炼多年,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模式,若是他自己做这些,难保留下一些风格上的把柄,但顾晓冬不同,她学的不够系统,想法天马流星,思维又跳脱,令人摸不着头脑,因此有了她插手,整件事情的风格就变得更加无厘头了。
宫中接连死人,无异于在打乘乾的脸,他派了不少人调查,自然是一无所获的,看着现在的状况,他不禁想起了之前自己让温祁礼做的那些事。
事情发展的趋势和当初很相似,不过犯案的手法,委实有点难以定夺了。
乘乾也不敢确认究竟是不是温祁礼做的,思来想去,还是召他过来质问了一番,温祁礼也不恼,抄着手笑眯眯地望向乘乾,大言不惭地吹牛:“我若是想杀那帮人,何须如此麻烦,还整这么多花样?”
温祁礼说话亦真亦假,乘乾也就听听,断然是不肯全信的,冷冷盯着温祁礼道:“可你杀安家,也是轻而易举,不还是选择了同我合作,大费周章地做了那么多吗?”
能在高手云集的皇宫之中取人性命,还是取这么多人的性命,绝非易事,第一桩命案出现之后,乘乾便下令严加防备,但凶手依然宛如过无人之境,想杀谁就杀谁,令人在愤怒之余,倍感无奈。因此乘乾最怀疑温祁礼,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做这样的事。
当然,能做成这样,顾晓冬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是她替温祁礼规划了详尽的路线。
对此温祁礼十分惊诧,再次表达了对顾晓冬双目失明的怀疑,道:“你如此熟悉地形和那帮人的派兵状况,你当真是能看见的吧。”
不到死劫出现并解决的那一天,顾晓冬坚决捍卫自己的隐私,面不红心不跳地鬼扯:“我从小到大生活在这地方,这儿我熟烂于心,哪个地方都知道怎么走,况且,你徒儿我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知道他们如何排兵布阵也不稀奇。”
温祁礼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疑惑道:“精通奇门遁甲?为师怎么不记得自己教过你?”
顾晓冬理直气壮:“是我自己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此刻,温祁礼被乘乾这样逼视着,但他丝毫不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小皇帝,你心里应该清楚,即便是你的脑袋,若是我想要,照样能现在就拧下来,我真想杀你,就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无用的猜忌,奉劝你不妨多花些心思找找凶手究竟是谁,免得下一个目标兴许就是你了。”
这番话旁人说出口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但从温祁礼的口中说出来便铿锵有力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权利都显得逊色不少。
乘乾也顾忌温祁礼恐怖的实力,事到如今他没能找出一个高手与之分庭抗礼,如此恐怖的实力令他不安,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温祁礼说的也不错,若是他当真想杀自己,自己是不会有怀疑的机会的。
顾晓冬一向擅长拿捏这些心思,因此教了温祁礼一些话术,让他自由发挥。
她的逻辑,加上温祁礼自带的霸气,果真把乘乾唬住了。
他眼中怀疑的光芒消散了大半,幽幽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温先生帮朕找查查,究竟是何方宵小在皇宫之中大闹吧。”
温祁礼从善如流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