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结束时，B大学校的论坛被一则帖子刷爆了。
标题是：“震惊！某高冷女大学生不为人知的混乱私生活。”
底下有三张配图：一张孕检通知单，上面赫然写着顾嘉妮三个字，一张是顾嘉妮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最底下那张被打了码，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群没穿衣服的人影影绰绰的体态。
这则帖子一下被顶到了论坛首页，管理人员连夜删除，也无法阻碍信息传播。
顾嘉妮坐在电脑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手脚冰凉，辅导员叫她去办公室，她努力使声音平静，说：“老师，照片上不是我，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辅导员痛心疾首，把一沓纸拍在桌子上：“病例单都被人送过来了，你还说谎！顾嘉妮同学，你的行为给学校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上面领导的意思是，让你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老师，你的意思是要我退学吗？”
辅导员知道这个女生家世比较好，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嘉妮同学 ，现在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你先回去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下来再说吧。”
顾嘉妮咬咬嘴唇说：“你给我爸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宝贝闺女好不容易才考上B大，顾爸说什么都不同意顾嘉妮休学，跟学校的领导各种疏通关系，打了无数电话，嘴皮子都磨破了，学校才同意让顾嘉妮继续留在学校上课。他累的不行，瘫在沙发上抱着陈怡琳。
此时的陈怡琳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快要生产，舒服地窝在顾爸怀里软绵绵地问：“怎么了呀？”
顾爸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妮妮又闯祸了，她之前打胎的事被捅到学校论坛了。”
陈怡琳不禁感叹：“你对你这个女儿真是巴心巴肺的好。”
“那孩子小时候受了不少苦，不像晓冬，从小就在锦衣玉食里长大。”
如果顾晓冬听到这句话，就要骂娘了。
这个便宜爹真是一点都拎不清。
“妮妮这次捅的篓子大吗？”
顾爸头疼不已：“有点难搞，我得想办法打点一下学校，还得找人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整妮妮。”
因为论坛的事，顾嘉妮心乱成一团，无心学习，期末考试挂了好几科，心事重重地回家了。
刚到家，就看到顾爸、陈怡琳和顾晓冬三人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桌子上堆了一大把红艳艳的奖状证书，陈怡琳夸赞：“晓冬，你可真行，以后肯定能当一个厉害的演员。”
顾晓冬眯着眼当鹌鹑，柔柔地冲着顾嘉妮笑：“姐，你回来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孕妇容易犯困，陈怡琳打了个哈欠软软地说：“我先上去睡觉了。”说完挺着大肚子一扭一扭地上了楼，顾爸帮顾嘉妮把行李拎进来，刚准备开口，一个电话打进来，他走向书房，接通。
对方说：“喂，顾哥，我查清楚了，发帖的人名字叫……”
“你说啊，支吾什么？”
“是……你女儿，顾嘉妮。”
客厅里，顾嘉妮坐在沙发上抿了口水，顾晓冬主动打破沉默，笑着问：“姐，听说最近网上有些你的丑闻，你没事吧？”
“是你做的？”
顾晓冬挑衅地扬起嘴角：“除了我谁还能有这本事？”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承认了，顾嘉妮一噎，半晌才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玩玩而已。”
“少在这阴阳怪气。”
“真的是想玩玩哦，看着一个努力维持自己骄傲的废物，努力挣扎，但是也逃不过废物的命运，你说这好不好玩？”
顾嘉妮眼圈开始红了，表情狰狞像是要吃人。
这就接受不了吗？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可比这狠多了。
“我警告你，在我生气之前，赶紧停止你那些无聊的把戏。”
顾嘉妮看她的眼神冰冷到极点。可她不惧，反倒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话似的，夸张地捂着肚子哈哈哈，说：“有没有搞错，姐，你是不是搞错我们现在的位置了？该注意的是你，在把我惹毛之前，劝你适可而止一点。”
她凑近顾嘉妮，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挑衅至此，顾嘉妮终于炸了，把顾晓冬推到地上，扑上去狠狠一巴掌扇到她脸上，随后一只手掐着她脖子，另一只手疯狂扇她耳光。顾晓冬不反抗，只是笑：“姐，你输了，只有弱者才恼羞成怒。”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你给我去死！”
顾嘉妮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在顾晓冬脑门上。
顾晓冬疼的眼冒金星，感觉脑袋快要裂开了，差点晕过去，心里骂这个女人下手真是狠。
动静太大，在书房打电话的顾爸被吸引出来，看到大女儿把小女儿摁在地上，手中高举烟灰缸作势要砸，小女儿的头上则满是血迹。他面色阴沉，大吼一声：“给我住手！”
他大步流星上前，把顾嘉妮拽开，又把顾晓冬扶起来，说：“你们在干吗？”
顾嘉妮死死地盯着顾晓冬，一字一句说：“爸，论坛的事是晓冬在陷害我。”
“爸，我没有，姐姐肯定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做伤害她的事呢？这一定是误会！爸，你找人查查吧，一定是别人做的，你要还我清白啊！”顾晓冬发挥影后级演技，泪盈盈地装可怜，趁顾爸不注意，眼神如丝一般缠绕着顾嘉妮，撩拨她怒火。
人一旦动怒，智商就会降低，顾嘉妮也不例外。
“爸，她在说谎，你去查吧，我可以保证是她做的。”
“够了，我已经找人查过了，妮妮，发帖的地点是我给你买的那套房子，用的也是你那台电脑，你不要再闹了。”
顾嘉妮愣愣地说：“爸，你不信我？”
“铁证如山，你叫我怎么信你？”顾爸愁的头大，疯狂叹气，“妮妮，别再任性了，你知道这件事给爸爸带来多大的麻烦吗？爸爸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了。你和妹妹之间，有什么矛盾说出来就好，以后不要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欺负妹妹，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了。”
顾晓冬偏着脑袋寻思顾爸的话。
看样子，顾爸认为这事是顾嘉妮为了嫁祸给自己弄出来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两姐妹不合，还装聋作哑地偏爱顾嘉妮。
顾嘉妮何等冰雪聪明，虽然心中不服，但当即不再争辩。
这时顾爸才有空对顾晓冬说：“姐姐没什么坏心思的，她只是有点任性，爸爸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不会怪你，你不要和姐姐计较好吗？”
顾晓冬恨不得一掌给这厮拍死，整理了一下情绪，温顺地说：“好的爸爸。”
顾爸这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脑袋还疼吗？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看看。”
她委委屈屈地点头，泫然欲泣的模样任凭谁见了都心疼，偏偏顾爸不心疼。
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后她又晃悠悠回到顾家，顾爸为了处理顾嘉妮的事，出去请客了，她和顾嘉妮在客厅狭路相逢，顾嘉妮勾起嘴角说：“晓冬，还疼吗？爸爸这样对你。你不会伤心吧，你也知道爸爸一直最疼我了。”
顾晓冬脑门上缠着绷带，还隐隐作痛，她却毫不在乎一般，悠闲地坐下跟顾嘉妮玩弯弯绕：“你说，如果你继续闯祸，爸爸还会疼你吗？”
顾嘉妮的脸刷一下垮掉。
几日后，顾爸的电话再一次被打爆了。
那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参加过很多次外交活动的、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特地来顾家拜访，虽然笑容随和，但气质却肃穆清冷，说：“顾先生，出了这件事，你知道人民群众怎么说我吗？说我拿着国家的钱给自家孩子行便利。”
被特意处理过的视频在网上疯传，曾经被打过马赛克的版本，如今偏偏公开了一个人，那少年和一位漂亮女孩如醉如痴地纠缠着，极尽暧昧。吃瓜网民仔细一看：这不是上头那位领导家的公子吗？
正逢升迁之际惹上这种事，影响是极其恶劣的。
顾爸罕见的局促，不停冒冷汗：“那，那不能够，您怎么会做这种行便利的事……”
“所以我希望令嫒能当面出来给个说法。”
有视频铁证如山，涉事的两位均无法否认，就算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视频在网路上流传，却也算是闹的人尽皆知了。按这位的意思，是想让涉事女主，也就是顾嘉妮出面承认，她私生活混乱，此事由她一手安排，愿意接受一切处罚，如此一来，才能将自己孩子需负的责任降到最低。
顾爸迟疑：“这样一来，我家女儿就没办法继续念书了。”
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眼镜片里闪过精锐的光：“顾先生，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真以为令嫒以后的日子会好过？我且不说，那几位也不会放过她的。”
顾嘉妮嘴唇被咬的发紫。
她觉得有只手死死掐住她脖子，快要无法呼吸。
这一切，都是顾晓冬做的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这些人把一切都怪到她身上？
她目光落在一旁看好戏的顾晓冬身上。顾晓冬有心灵感应一般转过头看向她，朝她勾起嘴角，趁所有人不注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此挑衅，简直是在她的底线摩擦。
她怒火中烧，失去理智，说：“叔叔，这件事是有人在陷害我们，我一定会出面澄清这事，但比起澄清，我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男人一抬手，保镖就会意出去，片刻后捧着一台电脑回来了。
顾晓冬惊叹，好家伙，不愧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办事相当稳妥。
保镖将电脑打开，敲弄了几下，界面赫然就是那个在网上广为流传的视频。
毕竟是过去的时代，就算再聪明，对一些事情的想象力也还是匮乏的，顾嘉妮怎么都想不到顾晓冬用了什么法子做成这一切。
顾晓冬冷笑，没想到吧，踢铁板上了，本人是这方面高手。
男人说：“小姑娘，什么都别说了，过几天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在此之前我会把发言稿给你，你好好准备，这事结束以后，从B市消失，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就是上位者的威压，看似和风细雨地说出这些话，却令人胆颤不已，寥寥数句便能将别人的人生掌握在股掌中。
所有人离开后，小别墅里陷入死寂。
顾嘉妮瘫坐在地上，全身发抖。
完了，她的人生全完了。
B大，未来，一切，全完了。
为什么，明明这一切该是她那个该死的妹妹的结局，那家伙才该被人人喊打，才该卑微到泥土里，她分明该被众星捧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愣愣地噙着泪，望向顾爸。
顾爸面色铁青，就差把焦头烂额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沉默良久，这才下定决心一般说：“妮妮，你别怕，就算你以后没学上，没有工作，爸爸也会养你一辈子，你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此言既出，顾嘉妮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她哭着喊了声“爸爸”，扑到顾爸怀里嚎啕大哭，顾爸一边拍她后背安慰她，一边指使顾晓冬：“去给你姐拿个毛巾。”
顾晓冬懒得计较，乖乖去拿毛巾。
过了一会，顾爸接到了陈怡琳的电话。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现在她已经有了将近九个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也闲不住，经常约闺蜜出门逛街，今天买了不少衣服包包，打电话让顾爸下去接她。
顾爸两头忙，跟陀螺似的连轴转，草草吩咐顾晓冬：“你在这好好照顾你姐。”
顾晓冬无害地笑：“爸，你放心去吧。”
顾爸前脚刚走，她立刻托着下巴笑着对顾嘉妮说：“你觉得爸真的能护你一辈子吗？”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也知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干嘛这样瞪着我，你难道还想跟我动手？你不怕把爸爸的耐心耗尽吗？”顾晓冬摸摸额头上的创口贴，“姐，你上次下手真够狠啊，我的头现在还在疼呢。”
她眉眼弯弯，用最温柔的表情说出最恐怖的话：“我提前给你预告一下，接下来你会得罪更多人，直到爸爸保护不了你的那天，你会觉得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请相信我，我一向说到做到，也请你不要想着跟爸爸告状，因为你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还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就像今天一样。”
就像你曾经对我那样，我要一点点用言语摧毁你的自信，让你再也无法站立。
恶魔。
这是个恶魔。
究竟什么时候起，那个懦弱的女孩，变成了降临人世的魔鬼？
陈怡琳拎着两个大包开门，保姆连忙上来接过包放好然后出去买菜了。
顾晓冬哎呦一声小跑过去扶她：“陈姐，我真服了你了，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到处乱跑。”
陈怡琳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呢。”
“我爸呢？”
“在后面帮我拎东西呢。”
顾晓冬小心翼翼地把陈怡琳扶到沙发上坐好，陈怡琳这才看到顾嘉妮坐在不远处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脸，看不清表情，但感觉周身散发的气息阴森森的。她小声问：“你姐怎么回事？”
顾晓冬嘲讽地扬起嘴角：“应该在想办法重塑自信呢。”
顾嘉妮听她俩低声说说笑笑，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话。
她感受到刻骨的愤怒，在心里叫嚣。
毁了顾晓冬。
毁了她。
本该在淤泥中的人，不配和她相提并论，更不配威胁她。
她魔怔一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虚空处，突然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冲向顾晓冬，事发突然她躲避不及，胳膊上被狠狠划了一道血口子，深可见骨，她震怒：“顾嘉妮，你疯了！”
顾嘉妮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我今天就算捅死你爸爸都不会怪我。”
这话虽然荒诞，却也是实话。
顾嘉妮这次惹了这么大的事，顾爸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她，而是替她摆平麻烦。
如果在两个女儿中只能选一个，顾爸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顾嘉妮，至于她顾晓冬，不过是亡妻留下的无足轻重的孩子，罢了。
道理她都懂，只是当她知道顾嘉妮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并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时，她着实震惊了。
这就是人性的恶吗？
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冰窖，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