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是生意最好的时候，顾晓冬发挥乐于助人的优良品质，帮忙收钱打下手，顺便因为烤串的味道飘香，她蹭了点吃的。人渐渐变少的时候，沈奕突然说：“程兴报警了，今天上午警察来找了我。”
“啊，怎么说？”
“他被拘留了，最近一段时间是出不来了。”录音在手铁证如山，证实了程兴寻衅滋事，被警察薅走的时候还怒火冲天地叫嚣：“沈奕，你给老子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奕偏过头看顾晓冬，她专注地啃手里的烤面筋，看起来满不在乎。他不禁说：“你以前好像很喜欢他。”
顾晓冬翻了个白眼：“当时眼瞎。”
“为什么不喜欢了？”
“是个有明辨是非能力的人都不会喜欢他，我总得为我的未来负责，”顾晓冬这番话是真情实意的，不过转念又似真似假地添了一句，“我现在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和沈奕一起的单眼皮男生叫陈凯杰，是他发小，因为家里穷又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沈奕经常和他一起谋生计，二人是交情深厚的铁瓷。此刻好兄弟不忍卒读地别过头：“你俩秀恩爱也注意点场合，这还有别人呢。”
眨眼间天快黑了，此时小贩里突然出现骚动，顾晓冬听到有人喊，城管来了。
她傻眼了，这个时代的城管居然也如此严格吗？
她兀自震惊，沈奕和陈凯杰就轻车熟路地把食材和烤具装好，沈奕条理清晰地分配：“凯哥，你带摊子走，我拎食材。”烧烤摊前头是个三轮，陈凯杰不含糊，直接骑上去玩命蹬，沈奕转身把倚在墙角的自行车推出来，几大包食材扔进车前筐里，一通操作行云流水，给顾晓冬看懵了，呆呆地问：“那我呢？”
沈奕拍拍后座：“上来。”
身后的城管坐着慢吞吞的巡视车，沈奕骑的又飞快，很快把他们甩在了后面，地面的路坑坑洼洼，顾晓冬老是害怕会摔，死死攥住沈奕的衣服。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小巷，顾晓冬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半晌腿都是软的，悻悻说：“今天运气真是够不好的，碰上城管了。”
沈奕将车锁好，把筐里的袋子拿出来捋好，不疾不徐地说：“不是今天运气不好，每天摆摊都能碰到。”
城管都这么敬业吗？居然每天都巡逻吗？顾晓冬呆滞了。
不过她有些疑惑：“你平时这个点不都在学校自习吗？”
“这个摊子平时是陈凯杰在看，我周末过来帮忙。”
沈奕低下头，朝她示意：“帮我拿下钥匙，裤子口袋里。”
她跟着沈奕走进去，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沈奕住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地方，两室一厅，客厅还小的可怜，两个人站在其中都显得有些拥挤，里面摆着一张褪色到看不出原先模样的小沙发、破败的桌子和墙边早已堆积了灰的椅子，大部分墙皮都脱落了，肉眼可见的贫乏。顾晓冬想起顾家那个金碧辉煌的小别墅，突然有些心酸。
“沙发是干净的，不嫌弃的话，可以坐。”
顾晓冬听话地坐下，问：“你一个人在这住吗？”
“还有我妈，不过她最近老毛病犯了，在医院治疗，”沈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要喝水吗？”
“好的，谢谢。”
他端水过来时，看到顾晓冬神色有些低落。
忽然他醒悟过来。
这个女孩是顾晓冬，顾嘉妮的妹妹，大企业家的亲生女儿，就算再离经叛道，就算姐妹关系不合，就算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往来，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怕是活了这么大都没到过这么穷的地方吧。
刚才他究竟在想什么，怎么把她带回来了呢？
他在心中默默地叹息一声：“你先歇会，我马上送你回去。”
“沈奕。”
“嗯？”
“咱们好好努力，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吧。”
大学？沈奕想，这是个遥远的词。他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如何，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上大学的事，因为那笔花费是重担，能把他的脊梁压弯过去。他认真地做好每一件事，但不是任何努力都会有回报。
同时他觉得很有趣，因为他一向稳居全校第一的位置，无人超越，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在顾晓冬旁边坐下，问：“为什么想和我考一样的学校？”
顾晓冬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因为我觉得我的未来里应该有你。”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似乎在一刹那，她看到沈奕眼中闪过零碎的光芒，好似天边繁星霎时坠落入他眼底，汇成一片星辰大海。沈奕微微偏过头，即便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布衣也不掩帅气，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们对视着，仿佛时间停止流动。
忽然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沈奕迅速别过头。
陈凯杰喘着粗气冲进来，骂骂咧咧：“你大爷的，那帮老哥也是狠，追我硬是追了三条街，三条啊！劳资脚都磨起泡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端起顾晓冬面前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水豪爽地一饮而尽。
沈奕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不多追你几条街。”
“啥？”陈凯杰呼哧带喘的没听清。
“我说你辛苦了。”
这时候陈凯杰才有空摸着下巴盘问他俩：“刚才你俩干嘛呢，靠的这么近。”被沈奕一个眼刀飞过去，他识趣地干咳两声，转移话题：“晓冬妹纸，以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来卖串串？”
沈奕不着痕迹地瞟了她一眼。
“不了不了。”
陈凯杰表示理解：“倒也是，你看着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吃不了这种苦。你和我沈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同班同学。”
眼看陈凯杰大有扒出顾晓冬家祖宗十八代的架势，沈奕赶紧说：“我送你回家吧。”
顾晓冬点点头，朝陈凯杰摆手：“凯哥再见。”
“再见再见，以后常来玩哈。”
她和沈奕在离顾家小别墅几百米的十字路口分别，路边灯光明灭，打在沈奕脸上美轮美奂，他说：“程兴出来之后一定会找你麻烦，小心点。”
这她早就想过，也不惧怕这种状况，首先她有小库这个外挂，其次这副身体的身手很灵敏，还有她手里头拿着一堆防身道具，可以说是无所畏惧。不过看起来冷冰冰的沈奕居然能说出这种体己的话还挺感人的，她笑笑，半开玩笑地说：“那以后就麻烦你罩着我了，不过说起来你为什么打架这么厉害？我看你好像是练过的。”她话锋一转，抬手指向沈奕的胳膊，少年看着清瘦，实际手臂上都是精壮的肌肉。
“以前在工地搬过砖。”
顾晓冬感叹：“不愧是你，能文能武。”
和沈奕告别后，她回到顾家。现在还早顾嘉妮没睡觉，她刚打开门就和顾嘉妮碰了个照面，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句姐，绕过她准备往自己卧室走时，顾嘉妮突然按住她肩膀，柔声细语地说：“晓冬，我听说你今天去辅导机构应聘兼职了呀？”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顾嘉妮笑着说：“我妈又不是不给你零花钱，钱不够花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雇人来找茬，为了填这个大窟窿，把为数不多的小金库搬空了。顾晓冬干笑：“我就随便试试。”
“嗯，不过你也不要丧气，毕竟你不是学习这块料，以后会有别的出路的。”
顾晓冬听得三叉神经生疼，连连摆手：“我知道了姐，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好累啊，我回去休息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越过顾嘉妮，上楼梯时突然停下：“对了，程兴因为打架斗殴进局子了，你以后少跟他往来，小心引火烧身。”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周末的最后一天要好好利用，她简单地撸了个妆就拎着小包出门了。昨天她在找沈奕的过程中看到一家酒吧，里面依稀传来弹唱声，当即动了想试试的心思，但由于要找沈奕没立刻过去，今天正好去试试。
白天酒吧里没什么人，老板是个戴眼镜的青年男人，看起来像个文青，正在认认真真地擦面前的一排高脚杯。她走过去问：“老板，你们这招驻唱吗？”
“招是招，你会什么？”
“我会唱歌，还会弹吉他。”
老板上下打量她：“你还在上学吧？”
“对，我可以周末来。”
老板转身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把木吉他递给她，说：“你先唱给我听听。”
顾晓冬往沙发上一坐，手指拨弦，轻轻唱了一首英文歌。她唱歌时声音偏暗哑，娓娓动人像是在诉说一段缱绻的故事，一曲唱完，老板由先前的漫不经心到现在两眼放光，抓着她的手说：“你被录用了。”
“工资怎么算？”
“周末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两小时50怎么样？”
“一百！”
“那不行，你这漫天要价。”
顾晓冬放下吉他作势要走，老板喊住她：“六十。”
“九十。”
“八十！不能再多了。”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还价小天才罢了。顾晓冬停下脚步，笑着露出小白牙：“成交。我姓顾，叫我小顾就行，老板你怎么称呼？”
“我姓马。”
这个价在现在的年代已经算是不错的水平了，顾晓冬很满意，她总有种顾爸指望不上的直觉，如果真有什么用钱的地方，顾嘉妮和她妈在顾爸那吹吹耳边风，那她岂不是孤立无援？还是自己多挣点好，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于太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