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白起跟他说的是这件事儿,李一渡马上就激动起来:“白总!您给评评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们是签了责任状的,白纸黑字,现在我完成的好了,领导换人了,俩眼一瞪,就不承认了!我要真是能像某些大项目经理似的,能拿个千儿八百万的,也值得他这么大领导说一回,事实上不是啊,我也就多收了这么几斗粮食而已呀,他就坐不住了!”
白起道:“你别急,好好跟我说,黄总是咋跟你说的?”
“他说,这他妈的都是不懂行的人胡来,这责任状签的就有问题,哪有这么签状的?他原来的公司,从来都是有上限的,没有上限,就是胡搞,就是不拿企业利益当回事儿。我跟他说了,龙州一建从来都是没有上限的,您要想加上限,可以,但是得从2021年开始,2020年已经签好的,并且已经执行完的,不应该改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他怎么说?”
“他骂我小肚鸡肠,就知道算计自己的那一点鸡毛蒜皮的利益,一点没有大局观。还说如果都像我这样,龙州一建永远好不了!您说说哪有这么不讲理的?我超额完成任务,按照责任状要求得到绩效奖,反倒闹了这么一身毛病!那都像赖希山那样,把企业亏个一塌糊涂的,反倒成了好人了?”
“他自己也说了,这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利益,可问题是,就这么点儿鸡毛蒜皮,他都不给!那我要真像某些大项目经理似的,一家伙整个大几百万,他还能给么?是不是更不给了?这是价值导向问题呀!那以后那些大项目经理们,谁还认真给企业卖命啊?是不是都得搞些邪的歪的?”
白起笑着不说话。
李一渡继续道:“白总,我还问他了,黄总,那我今年是完成的好,超额了,奖励您不给,那我明年要是完成的不好,完不成绩效,那个人收入比今年少的部分,您还给补么?他说不给!”
白起继续保持微笑。
李一渡继续道:“我是有些急了,质问他,那咱们签这个责任状还有什么意义?哦,超额了,不给奖励,完不成要挨罚。哪有这么不讲理的?这不就是他说啥就是啥么?结果他就急眼了,也不跟我讲理了,噼里啪啦的冲我嚷一顿,就把我轰出来了。”
白起道:“好,我听明白了。我个人倾向于你的意见是正确的,新官得管旧账,不能啥也不管,有权就任性。但你也知道,我虽然现在也算正职,毕竟还是三把手,我得找黄总商量一下,然后回复你。”
李一渡站起来冲白起做了一个揖:“白总,太好了,终于有人理解我们、惦记我们了。您尽管去说,不论成与不成,我领您的情,以后有什么事儿,您招呼一声,我保证随叫随到。”
白起微笑着冲他摆手,示意他离开。
李一渡离开,白起先把这两家分公司的审计报告找出来,仔细研读了两遍,报告写得很详细,以白起的专业水平判断,李琳琳和钱莹、李一渡所说,确实没问题。
白起在心里盘算着几个关键点:主营业务收入;田壮壮在时处理过;马上要清理违规占房,需要钱莹等人出力,不应该在此时伤害他们的积极性;多收了三五斗……
思量已定,白起来找黄锦鸿,果不其然,刚一开始,在物业分公司这笔钱到底是算主营业务收入还是营业外收入的问题上,俩人就产生了严重分歧。按理说,这是一个学术问题,白起是财务和审计方面的专家,他的意见更有学术上的权威性,应该以他的意见为准。
黄锦鸿并不这么认为,这要放在白起休假前,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起还不让步,黄锦鸿就该拍桌子了,现在时过境迁,他不能再拍桌子,却也不想轻易让步,他更看重的,并不是学术,而是权威性,他认为,他毕竟还是龙州一建的一把手,应该有这个权威。
两人针锋相对,几个回合下来难分高下,黄锦鸿又说起龙州一建核算不规范,还在实行收付实现制,连权责发生制都没实行,实在是够混乱。
白起对于权责发生制的理解跟黄锦鸿有很大差距,白起更看重的是实际情况,而不是表现形式。
在权责发生制这么专业的问题上,黄锦鸿显然不是白起的对手,但他依然不让步。到后来,两个人心里都暗暗较劲,觉得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事情的本身,而是扩展到到底谁才能说了算这么敏感的事情上来了。
争论了一阵,黄金鸿对白起说:“咋俩也别争了,对于这个问题,闫云飞雪可能更具权威性,我把她叫来,听听她怎么说,如何?”
闫云飞雪是黄锦鸿提拔起来的,也是他调过来的,白起心里当然明白,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面前,她会帮谁说话,黄锦鸿更明白。
闫云飞雪很快就出现在黄锦鸿办公室,听二人简单介绍完情况,闫云飞雪果然给出了倾向于黄锦鸿的答案。
直到这时,白起才拿出他的杀手锏,淡淡道:“既然您二位都这么说,那就没错了,不过我提醒您二位,这件事儿是田总在的时候,处理的,虽然当时没有明确这笔钱的性质,但是事实上已经做出了处理结果,如果要改变处理结果,是不是也要跟田总汇报一下?”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可他也是事实,白起说的没毛病,摆到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企业管理者面前,他都不能不考虑。
更何况前不久田壮壮因为白起的事情,借题发挥,延展出很多黄锦鸿到位后的事情,把黄锦鸿一顿狠撸,黄锦鸿至今记忆犹新,他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招田壮壮。
黄锦鸿很不舒服,却也不得不退步,最后只能同意了白起的诉求。
虽然最后事情是按白起的意思办了,但也不是专业压倒了权威,只是一个权威压到了另一个权威而已。
说白了,是田壮壮压制了黄锦鸿,而不是白起。白起只是借力打力而已。
说完了这一件,闫云飞雪离开,白起跟着又说机电分公司的事儿,这件事情,并不像物业分公司的事情一样,是没有任何争议的,黄锦鸿原先那么说,完全是有权任性,仗着官大不讲理。现在白起把他翻出来当面说,黄锦鸿也知道如果闹大了,还是自己理亏,白起现在又是强势回归,不给些面子也说不过去,所以最后,他还是同意了白起的诉求,按照已经签好的责任状执行。
回到自己办公室,出人意料的,竟然没人等着他。
白起心里有些小陶醉,连续在两件事情上否定了黄金鸿的提议,使他们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而且还没怎么费力,他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他分别给钱莹和李一渡打电话,告诉他们事情的进展,钱李二人都特别高兴,对白起千恩万谢。
回来上班一个月了,白起第一次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想起自己递交了辞职报告后,很多朋友请自己吃饭,给自己饯行。如今饭吃了,酒喝了,人却没走,应该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的。
在收到肖超腾等人道歉,自己有些回心转意,但还没下定决心之前,有一次龙怡美笑话白起:“饯行酒都喝了十多顿了,你还不走?那你可回请不起了。”
酒当然不会回请不起,只是大家都是忙人,想一一回请,还真是不容易。
有几个特别熟的,早就互相通过气了,暂时可以不管了,还有几个不熟的,也可以先放放,但有十多个关系处在两者之间的,必须尽快安排回请,要不然让人家说出“苟富贵,就相忘”就不合适了。
众人之中,刘嫣然和李琳琳夫妇应该排在前面,因为上次都说好时间地点了,自己临时放了人家鸽子,再撂下去,就不合适了。
想到此处,他给刘嫣然打了个电话,俩人约好,第二天晚上,叫上李琳琳,三人在刘嫣然家附近的龙州小筑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