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道:“我试啥?这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白起道:“你要真有本事,就应该从甲方把钱都要回来,不欠外面钱。再次一等,也是多欠外面点儿大钱,比如供货商的钱、搅拌站的钱,一欠就欠他一千万,而且还控制得住局面。不能像这样,扣住人家苦哈哈的装卸工的血汗钱不给,农民工工资不能拖欠,你不知道么?”
老赵道:“他们家的钱是渣土清运费,不是农民工工资。”
白起道:“你再跟我废话一下试试?他们跟农民工的区别是什么?不就是自带了运输工具么?他们比普通的农民工还不如呢,普通农民工不用自带运输工具。你不能逮着老实人就使劲欺负!”
老赵道:“行行,您说啥是啥,我马上叫人办。”
白起缓和一下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咋想的,以后不要再这么干,再这样别说我真急眼,收拾你我还是能做到的。”
鼓动债主们越级到公司找总会,自己却躲到一旁看哈哈笑,是项目经理们阴总会的损招之一。这时候,如果总会也以“没钱”没理由,不对外支付,债主们就会采取各种措施对总会形成搔扰,而如果总会给了,就会引来更多的越级而来的债主。
白起休假前,钱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找项目经理,他们又会百般刁难,这种坑没少踩,经常被坑得焦头烂额,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那个受气包,手里不光有权,还有了一定数量的可控资金,所以白起要对老赵进行警告。
老赵坏笑道:“您放心吧,我马上办,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挂了电话,白起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杨贵妃道:“我已经联系好了,今天就会把钱给你,这是我电话,如果今天下班你还没收到钱,明天一早你给我打电话,不用亲自跑来了。听懂了么?”
杨贵妃起身接过名片,对白起连连鞠躬,转身去了。
屋里其他几位纷纷露出赞赏的神情,其中一位老同志道:“白总,干得好,我们都看不下去了,这老赵太欺负人了,不光是欺负人家老实,对您也不够尊重。”
白起摆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事儿了,下一位。”
一个上午,又在忙碌中度过,等白起到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
下午一上班,一位貌似六十多岁,器宇轩昂的老人来找白起。他刚一进来时,白起以为又是一个退休返聘的,听说自己要对返聘人员进行整顿,来找自己麻烦的,可定睛细看,发现这位老人身材微胖,面容和蔼可亲,但似乎自带气场,不知不觉间让人觉得与众不同。似乎不是那种为了返聘这点小利益就跟人纠缠不休的人。
他进门先自我介绍:“白总好,我姓牛,家里兄弟姐妹多,我排行老大,所以大家都叫我牛老大。”
白起一惊,赶紧起身让座。
这牛老大虽不是龙州建筑集团职工,但却是龙州建筑集团内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他本来是一位乡村中学教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辞去公职,带着村里几位亲友进城务工,成为中国最早一代农民工。他有文化,还有商业头脑,又吃苦耐劳,经过二十年的打拼,到二零零零年前后,他成了龙州建筑集团最大的劳务供应商,也就是说,二十年前,他就是龙州建筑集团内最大的包工头。
二十年前,白起就认识他,不过当时白起只是项目上的副经理,而牛老大已经是龙州市政协委员,他的劳务公司里常年都有两万以上的劳动力,鼎盛时能达到五万人。据说他的劳务公司每年的营业收入都在五、六个亿左右,他属于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波富起来的人,估计家里至少也能有一个亿,外面应收账款也总在一个亿以上。
当时龙州建筑集团内有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的工程都用他的队伍,当然,不是只用他的队伍,一个工程上多数时候会有几支劳务队的。
不要说项目部的副经理,就是项目经理,一个项目从开始到结束,能见到他一两面,就算不错了。能跟他交集比较多的,怎么也得是公司领导这一层级的人物。
他当时在龙州建筑集团内,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官称:“大哥”,当然,这跟黑社会的“大哥”不同,他被叫大哥,一是因为在家里是老大,二是因为年纪大,三来也确实为人仗义豪爽。
时间长了,像白起这类跟他不是很熟的人,就只知道他叫牛老大,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了。
大概十年前,也就是六十一二岁的时候,他把公司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回家养老了。
这样一个人物突然到访,白起还是有些小兴奋的,他赶紧起身让座,给对方倒茶的同时,问道:“您怎么来了?我听说您早就退休了,您看着真年轻,不像七十多的人呢。”
牛老大客气的起身双手接过茶杯,口中回道:“怎么,白起总认识我?”
白起笑道:“哎呀,咱们龙州建筑业内,年纪大一点的,谁不认识您哪。您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光是所有农民工的典范,像我这样从农村出来的人,心里也总是拿您做榜样的。”
牛老大道:“不敢不敢,啥大人物,就是一个包工头而已。”
白起道:“您可别谦虚,您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牛老大叹道:“家门不幸啊,我儿子的事情,你没听说么?”
“啊?什么事儿啊?我不知道。我来的时间不太久,跟劳务公司的人没有直接接触。”
“唉,我家大儿子,叫牛顺利,你没听说过?”
白起摇头:“我真不知道,您说吧,咋回事儿?”
牛老大又叹口气,才慢慢说道:“我十年前退的休,把公司交给大儿子,也就是牛顺利打理,本来业务都已经开辟得差不多了,他只要守成就好。一年不多不多,也能赚个几百万,其实,这钱对我们来说,已经没多大意义,关键不是想着,替乡亲们干点事儿么。”
白起道:“哎,要是别人说这话,我得骂他吹牛,您说这话我信。得有多少人羡慕他有您这样一位好爹啊。”
牛老大继续道:“大概四五年前吧,因为一点小事儿,牛顺利跟手下一个小包工头发生了口角,白总你知道,咱们干劳务分包的,粗人多,重活儿多,休息环境又差,大多数人收入又不高,所以很多人脾气都比较急,跟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吵几句,甚至打一架,都是常有的事儿。”
白起道:“是,常有。一般都是吵完了,谁都不理谁了也就完了。要是因为工作关系,不理又不行的,一般会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从中给说合一下,或者叫上双方一起喝顿酒,说开了,也就过去了。”
牛老大道:“要是您当时在场就好了,就没后面那些事儿了。可惜啊,这牛顺利交友不慎,他刚吵完架,小包工头走了,他身边一个朋友跟他说,牛总,这家伙太嚣张了,咱什么时候受过这气啊,你发个话,我找人收拾他!”
白起道:“要坏。”
牛老大道:“可不么,这交朋友太重要了,如果他这朋友也像您这么通事理,给解劝解劝,不就没事儿了么?可偏赶上这么一位!要深说起来,也是怪我,没教好牛顺利啊。”
“这牛顺利当时也在气头上,就同意了。他的这个朋友就从外省找了两个人,趁一个月黑风高的时候,把那人抓住了。牛顺利本意只是找两个人打对方一顿,逼对方道歉认错,谁知对方也是一个狠角色,怎么打都不服输,还撂下狠话,说你有本事就弄死我,要不然等我腾出手来,一定弄死你俩。”
白起惊道:“还有这种人?”
牛老大道:“原先我也不信啊,事实证明还真有。那俩人本来就不是良善之辈,越打越来气,一个不小心,还真就把人打死了。他俩把人连夜拉到郊区,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然后又回来找到中间人,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要中间人给拿一笔钱,他们要跑路。中间人又来找牛顺利,牛顺利还真就给拿了一笔钱。”
白起叹道:“完了,这事儿的性质变了,这叫买凶杀人啊。”
牛老大道:“可不是么!牛顺利不懂法呀,他以为自己只是指使人打架,这事儿又做的天衣无缝,跟谁都没说,谁知道这两个杀手,他们不是就做这一回案哪,半年前,他们又一次作案,被抓住了,把这事儿也供出来了。”
“杀手们没见过牛顺利,本来供出来的,就是中间人,但中间人进去不久,就供出了牛顺利,警方当时好像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并没有来抓人,只是给牛顺利打电话,让他自己去协助调查。”
白起道:“那牛顺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