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公司召开的是财务系统年度工作会,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会议多了一项重要内容,向大家隆重介绍集团公司新到任的总会计师。新来的领-导姓李,是龙州市国资委一位资深总会,刚刚从另一家集团调过来。
李总水平很高,讲话也不用稿,滔滔不绝,一讲就可以讲很久,而且引经据典,集团公司的各种财务数据信手拈来,白起自认没这水平。但白起也混迹职场多年,深知某些领-导台上一套,台下一套,仅仅看领-导在台上的表现,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看其在台下的言行。他甚至还曾在一个较为私密的场合,亲眼目睹某个在他心目中很高大上的领-导的不堪一幕。如果领-导在台上讲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就太天真幼稚了。
会议进行中,白起的手机屏闪了一下,是李慕白给他发的微信,打开,却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正在疑惑间,李慕白又发来了第二张和第三张照片。第二张依然很模糊,第三张也不清楚,但能看出来,是在他们常开会的会议室里,大家正在开经理办公会的场景,照片中间是一个穿着大红大衣的女人,好像正朝外走,身后一步远是陈喜社,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包裹。
白起看得越发糊涂,好在跟着,李慕白又发来了文字:喜社出事了。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闯进了会议室。
白起大吃一惊,电视剧好像也不能这么编吧,他赶紧回复:求细节。
刘嫣然又给白起发来了微信:陈总的女人抱着孩子闯入会议室了。
白起给他回复:该你纪-委书-记大显神威了,把她抓住。
嫣然回复:他已辞职,这种私事不归我管。
白起回复:那你作为妇联主席,也要了解一下那位女士的需求,妇联作用不可缺失。
嫣然给他回复了三个敲打的表情。
李慕白又给他微信:老陈正在吹嘘业绩,忽然一阵婴儿啼哭,一艳妆女子怀抱婴儿进入会议室,直接走到老陈面前,把孩子放在桌上,说:“陈喜社,你是人么?我们娘俩在西客站等了你一宿。今天我把孩子给你放这了,你看着办!”然后转身离去。陈喜社随即起身抱孩子追了出去,他的一个亲信也跟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白起回复:漂亮么?照片不清楚。
李慕白回复:一般人儿,别挑三拣四了,我还能想起来拍照就不错了,绝大多数人都傻了。
白起回复:咱们会议室在三层,楼下有保安,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李慕白回复:不知道,你明天自己问喜社吧。
白起问:你害怕没?
李慕白回复:我有啥可怕的?但这屋里好多人都害怕了,目前为止一屋子人谁也不说话,多数人脸色铁青。
白起回复:或许是老陈婚生子女呢?
李慕白回复:扯!他儿子都大学毕业了,还在朋友圈里晒过呢。这个绝不是正经老婆。
嫣然给白起发微信:我估计这屋里的男士都吓了个半死。
白起回复:你该站起来维护正义,去找王总和洪书-记,要求会议暂停,调查陈喜社。
嫣然:我才不管这烂事呢,看会儿笑话得了。
白起正暗笑,王一飞也给他发微信:知道了吧?
白起回复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王一飞:吓死我了。
白起:你怕啥啊?难道是原单位也有类似事情?
王一飞:去!我没事儿。但那女人抱着孩子直楚楚奔我来了,我以为谁要害我呢,心里紧着琢磨,她还从我身后绕过去,我的脖颈子直发凉,真冒汗了。
白起回复:要是我在,就不冒汗,至少给她拍几张清楚的照片,留着玩。
王一飞:去,你就说吧,你要在这,还不如我呢。
李慕白又发来微信:老陈回来了,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开会。
白起:认真开会,把花销的事情给他说清楚。
李慕白:目前除了老陈,没人认真开会,大家都在看他,真能演啊。
白起给王一飞等三人:遗憾啊,多少年都遇不到的绝佳一幕,我错过了。
第二天,白起回到公司,又找李慕白和嫣然问了一遍细节,可惜的是,事发突然,细节也就那么多了。白起又去找王一飞,王一飞说:“哎呀,老白,咱这公司可真好玩啊,这种事情都能出!原先想着当众爆爆他的开销,让他知道,咱不是傻瓜,他蒙老周行,蒙咱不行,也就算了。这下一闹,他的颜面丢尽了,随他说什么,已经没人听了。
白起道:“真狗血!这种事情跟人说,人家都不信,以为是我瞎编的。这个混蛋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烂事呢,我的钱啊,我心疼我的钱。”
王一飞:“钱没了咱再挣,真像某人似的,进去了,那才是后悔莫及呢。”
白起:“还有个事情,需要跟你汇报一下,咱们公司原先有个李-大师,欠公司钱很长时间了,我发现这事儿也快有一年了,当初跟周总汇报,周总说,让喜社管,当然了,喜社也没管,这事儿实际上一直就放着。”
“他欠公司多少钱啊?”
“一年前是185万,这段时间又有一些新的费用发生,应该快到200万了。”
“什么钱啊?怎么欠的?”
白起于是详细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向王一飞汇报了一遍,最后,王一飞说:“既然这样,老白,这件事就交给你吧,尽量给收回来。”
白起没含糊:“行。我找找这位大师。”
陈喜社就这样极具特色的离开了龙州装修公司。当然,他的团队也随之瓦解,后来也都陆续辞职,据说老陈又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在招兵买马,他原先的手下都投奔他去了。
白起主动联系李-大师,要求见面谈一谈,但大师很傲慢,只有第一次接了电话,告诉白起,自己很忙,此后就不再接电话。邮件短信微信一律不予回复。
白起没有灰心,转而寻找其他突破口,经过调查了解,他决定从设计工作室的应收账款着手,因为设计工作室前几年以龙州装修公司的名义对外签订了好几份设计合同,外面仍有将近1000万元的应收账款没有回来,如果能把这些钱收回来,按照协议,公司留下该留下的,总比让李-大师从自己腰包里掏钱要容易。但这几个项目的出资方都是外地的,龙州装修公司内又没有当事人配合,资料寻找起来并不容易。好在苍天不负苦心人,几经周折,白起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他找到其中一个发票已给对方开齐,仍有应收款300万元的出资方,是内蒙古的一家国企,虽然李-大师没留下任何资料,但白起从网上查到了对方的电话,并辗转找到了对方财务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白起打电话过去,说明身份和事由,要求对账。对方却说,不接受电话对账,而且电话里也无法核实身份。如果白起所说属实的话,可以给他们发询证函,他们会配合工作。白起喜出望外,当天就给对方寄出了询证函。
已经进了3月份,白起接管法律合约部已经快一个月了。
自一接手,他就感觉到了黎烟霞浓浓的敌意。但白起显然不是黎烟霞能够吓退的。他召集了法约部的部务会议,跟大家宣示,以后法务工作要及时向他汇报。法约部加上黎烟霞只有四个人,两个不满三十岁的女士,一个马上退休的老头老刘。在白起接管之前,老刘被黎烟霞孤立,每天什么事都没有,就在工位上干坐,上网。两个姑娘则被黎烟霞拉拢成自己人,凡事唯黎烟霞马首是瞻。
白起接管后,老刘第一时间找白起汇报工作,把自己知道的各种情况都向白起做了汇报,黎烟霞等三位女士则根本不理会白起。白起在部务会上提出,以后法约部最少每两周要开一次部务会,会前要通知自己,只要有时间,自己一定会参加。可一个月过去,黎烟霞并未通知自己开会也未向白起汇报工作,白起有意晾到一个月,本意是给黎烟霞机会,但见黎烟霞毫无敬意,也就不再客气。这一天,白起便叫黎烟霞到自己办公室,问她:“你不是一直说,工作很忙么?那为什么一个月了都没有开部务会呢?”
黎烟霞回答:“我们开了,每两周开一次。”
“那为什么没通知我呢?”
“为什么要通知你呢?”
“上次开会时,我不是跟你说了,开会要通知我么?”
“哦?有这事么?我怎么不记得?”
“当然有,我记得很清楚。就算你不记得,这一个月了,也不见你向我汇报工作啊,你们最近一个月都干了什么事情,现在跟我汇报一下。”
“也没什么,就是打了几个官司呗。”黎烟霞一副“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样子。
“组织程序,不用我再和你强调吧?现在经办会明确,你对我负责,事实上你完全没有做,我现在正式提醒你,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呦,领-导,你可别吓唬我。我怎么对你负责啊?原先我对周总负责,就是这样的。”
“我不相信你三十多岁的人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对领-导负责!装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首先,严格遵守公司的考勤制度,你因私不到单位,要向我请假,你对你部下有半天的审批权,你们当中任何一人,一天及以上,因私不到单位,要向我请假。你们任何一人因公一天以上不在单位,要和我打招呼。工作当中,任何新发案件,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其次算了,我也不单和你说了,你马上召集你的部门,咱们开会,我和你们详细说说我的要求。”
面对装傻充愣的三个部下,白起像对待婴儿一般,给她们普及最基本的公司制度,但也撂下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公司不是幼儿园。以后要有触犯,别怪我严肃处理。